中学四十年校庆结束，各回各家，刘主任谢绝了王书记和乡长的邀请，坐车返回县里，临走时瞄了一眼躲在人群后面的张俊乙。

  回到乡政府办公室的张俊乙有点忐忑，他不知道今天的表现如何，有没有说错话，有没有做错事。

  正纠结着，曹副乡长推门而进。

  张俊乙急忙站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站着干嘛？忙大半天了，不累啊？坐！”

  “哦！”张俊乙坐下，看来情况不是很糟糕。

  “你知道吗？你写的那篇发言稿被刘主任拿走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不知道，不会是被抓了小辫子吧？”张俊乙担忧的问道。

  “小辫子？什么小辫子？我告诉你，意味着你的写的发言稿达到了县里秘书的水平！”

  “啊？不……不可能。”

  “行了，别谦虚了，忙吧！你就等着好消息吧！要是真的调去了县里，别忘了乡里的这帮人啊！”

  曹副乡长转身走了。

  调去县里？张俊乙自己清楚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管从学历还是资历，不管是背景还是关系，去了只会死的更快。

  先不管其他的，坐下继续自己的工作。

  一个乡的小地方，有什么事很快就传遍了，乡信访办的办事员张俊乙被县委组织部的领导夸赞了，竟然还会写诗，在古代不就是大才子吗？

  乡里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什么茶余饭后的乐趣，只有家长里短的荤段子，要么就是领导们的风流事。

  张俊乙的优秀很快就妇孺皆知了，再加上自己村里的几个人到处宣扬，有点全乡造星的意思了！

  作为新闻主角的张俊乙却异常的低调，每天除了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事一概不问，下班就骑车回爷爷奶奶家。

  几个相约张俊乙喝酒的人都没找到人，连曹副乡长都约不到他。

  十几天过去了，也没有县里的消息传来，张俊乙的优秀逐渐被人们忘记了。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人们的注意力还是在柴米油盐之中。

  只有在乡政府这个院子里，张俊乙还能感觉到被另眼相看，特别是李华，对自己比以前热情了不少。

  每次去卫生间经过自己的窗口都会笑着打招呼，工作上的事情也非常的配合。

  林朝阳也不像以前那么傲气了，看见自己的时候也会微笑着点头，虽然还是没有什么交流，态度确实好了很多。

  一切仿佛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着。

  12月初，新京，市中心偏东一个老旧的小区里，一条小河穿过，这里基本上都是水泥灰的二层小楼，很有年代感。

  小河边的一栋房子，还算温暖的阳光照在二楼阳台上，一个女人慵懒的斜躺在躺椅上。

  “小慧，下来吃饭了！”一个声音从楼下传来！

  “妈，我不想吃，你们吃吧！”

  “不吃饭怎么行呢？刘阿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话没停，脚步声也跟着上来了。

  一个五十多岁、气质优雅的女人，围着围裙，走上二楼。

  “是身体不舒服吗？吃完饭去医院看看吧！”

  “妈，我没事，就是浑身没劲！”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劲了？”妇人拉过板凳坐在躺椅旁边，伸手摸了摸温慧的额头。

  “小慧呀！有些事还是要看开点，你这些年跑了多少医院？中药也喝了上百副了吧？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没孩子就没孩子吧！他林家因为这个逼你离婚，离了也就离了，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生活，别想了，啊？”

  “妈，你又来了，这都离婚大半年了，我早就不去想了！”

  “那你上个月还去上海看病？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温慧眼眶红了，扭过头去，看着外面的太阳，泪珠掉落。

  “我就是不甘心，我以为即使我不能生孩子，他也会一直爱我的，没想到他爸妈让我们离婚的时候，他竟然保持了沉默…”

  妇人伸手给温慧擦了擦眼泪。

  “都过去了，别让你爸再为你操心了，你弟弟的脾气你也知道，林家那几个都躲着他，你还年轻，生活还要继续！”

  “我知道，我早就放下了，我只是放不下自己，就是因为我不能怀孕，这些年你和我爸受了多少流言蜚语，连报应这种话都出来了！”

  妇人拍了拍温慧的肩膀说道：“我们没事，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么多年了，我们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走，吃饭去，你弟弟应该也快下班了！”

  “嗯！”

  温慧起身，跟着妇人下楼到餐厅坐好。

  一辆吉普车停在了门口，一身警服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推开门直接来到餐厅，端起餐桌上的茶杯就灌了起来。

  “咕咚、咕咚……”几口喝完，放下茶杯，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

  “姐，你看我今天是不是又帅了？局里几个小姑娘今天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温慧本来不好的心情，被活宝弟弟一下子逗笑了。

  “是挺帅的，就是有点自恋！”

  “我这哪是自恋？我这是自信，全北京城你找去，有没有比我温浩帅的？”

  “全新京城你脸皮肯定是最厚的！”

  妇人和保姆从厨房端着饭菜出来搭话说道：“对，你脸皮最厚，也不知道我们怎么生出这么不要脸皮的孩子！

  温浩一嘟嘴说道：“妈，我可是你最帅的儿子……”

  “是，你最帅，吃饭吧！”

  “我爸呢？又不回来吃饭了？”

  “说是部里今天招待外国人，晚上才回来！”

  三个人连同保姆坐下吃饭，温慧拿起筷子，看着色泽鲜亮的红烧肉，平时最爱的食物此刻竟生出了一阵恶心的感觉。

  “怎么了！姐，今天这肉不好吃吗？”

  温浩说着夹了一大块塞进了嘴里，囫囵几口就吞了下去。

  “挺好吃的，还是刘阿姨的手艺好！”

  一阵反胃的感觉传来，温慧捂着嘴冲向了卫生间。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妈，我姐不会怀孕了吧？”

  妇人一个大白眼瞪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完，担忧的看向卫生间。

  温浩被训了一句，默默的低头吃饭，时不时的也瞄向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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