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夏油杰同志昏迷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两枚‘六眼碎片’相靠近，因此所产生的咒力相斥，那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王德发凝视着漆黑如墨的屏幕，神色凝重。

  “另一个嘛，就是我对夏油同志说的那番话，你也知道，夏油杰并不是适合在现实世界与‘镜中世界’之间作为信息传递媒介的体质，所以当他被强制输入了来自现实世界的信息后，他的身体开始被那个世界认为是异物，产生了排异反应。”

  王德发震惊地看着凯文：

  “你还有脸说我，你这对夏油同志比我心狠多了啊。”

  凯文则一脸高深莫测地解释道：

  “我这可全都是为了夏油杰同志好啊.....以他对五条悟的感情，就算是死，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朝五条悟冲过去，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你心爱的夏油杰同志直接爆头而亡。”

  凯文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噗！到时候你就只能看见满屏幕的血和脑浆子了。”

  王德发沉默不语，以他对夏油杰的了解，为了五条悟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啊，我必须在他最冲动的时候拦住他，在那种情况下，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凯文一边说还一边做梨花带雨地抹眼泪状：

  “老奴我为了大局不乱，苦心孤诣这么许多，却没人理解，老奴心里悔啊.....”

  “校长，酒......”

  正赶上中年男子举着一瓶二锅头推门而入，就看到王德发叉腰而立，副校长赤裸着上半身，做捂脸娇羞状......

  这一幕委实有些诡异和猥琐，搞得男子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王德发顶着这尴尬的气氛清了清嗓子：

  “酒你放下吧，进来，正好我也告诉你我是怎么复活的。”

  随即，王德发将自己在苏韵县如何当着夏油杰五条悟的面假死，又是如何依靠医务室主任的时间暂停术式将伤势静止在死亡前的那一刻，最终依靠反转术式修复的过程，一一告知了男子。

  “所以，根本没有复活，只是为了让夏油杰同志在进入镜中世界后，能够坚定目标，不迷失自我而使用的一点苦肉计。”

  王德发在男子的肩上轻拍了两下：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一直在这里监视着‘镜中世界’和这个老帮菜。”

  王德发所说的明显是凯文，他此前对于整个计划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友，才特地让中年男子以“协助”的身份，行“监督”之实。

  凯文在一旁没什么反应——他早就习惯了被自己老友管这管那。

  而听完这一切男子则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一方面，他为校长的“复活”而高兴，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自己被排除在“真相”之外。

  “我......我原本以为我会和其他校办公室的主任一样，是被校长您绝对信任的。”

  男子的语气中隐含着不难察觉的不满。

  他在这间破败小屋的时间绝不算短，为了稳住副校长，他尽了自己的全部所能——以及酒量和饭量——只为了完成王德发曾经交代他的“稳住副校长，就是稳住整个‘镜中世界’。”

  如今发现自己也是被隐瞒的一员，内心难免生出嫌隙。

  凯文则大咧咧地一巴掌拍在男子的背部。

  “哼哼唧唧的像什么样子！白跟我喝这么多天酒了！”

  王德发则突然蹲下身，一张大脸凑到男子跟前，双眼满含赤城，一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握着男子的手反复摩挲，像极了求人办事的农民企业家。

  “小吴同志啊，这你可是误会我了！这件事老夫我也是有苦衷的，不得不对你们有所隐瞒.....而且不只是跟你隐瞒，还有吴迪、建国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件事，我向你发誓，不信你问你哥！”

  王德发说着掏出手机，示意男子打电话对质。

  面对王德发这一脸的真诚，男子显然被唬住了，一时还有些局促和自责——校长肯定有他的苦衷，自己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闹情绪？

  于是乎，一场信任危机被王德发生生演成了增进感情的苦情戏，并表示愿意给男子放一周带薪年假，男子临走还被王德发冲上前来了个一百四五十斤的熊抱。

  门关上的一瞬间，王德发和凯文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居然信了。”

  “这就是富贵险中求。”

  “你就不怕刚才他真打电话给他哥？”

  “这就是你不够狡猾的地方。”

  王德发自信地掏出手机：“我来之前已经和各科室的主任传好了台词，包括他哥，都已经跟我沆瀣一气了。”

  凯文点头：“你给自己这个团伙的用词倒是非常精准。”

  “没办法，这步棋埋藏了这么多年，要是不用一点非常规的手段，怕是控制不住的。”

  “包括把他送到我这来？”

  “是啊，名义上说是让他监督你，但你这人在重要的事情上还是靠谱的，所以事实上，是让你监督他，度过第一次坍缩前的这段不稳定时期.....毕竟这样特殊的体质，实在是难找啊。”

  凯文的神情有些落寞：

  “看来跟我猜的差不多，他最初来到这里我就有些意外，如果只是监督，那么吴迪显然是更合适的，这小子此前都在欧洲执行任务，突然被叫回来，我就猜到你是要启用这步棋了......”

  凯文看向王德发：

  “老王，你不觉得有时候我们也很残忍么？只是因为他的体质问题，就不由分说地把他卷进来，并且给了他一个不存在的哥哥，剥夺了他原有的身份，这样的行为，和咒术高专对待星浆体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是需要这个世界回到它应该有的样子，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

  面对凯文的疑问，王德发的回答没有一丝动摇，他的眼睛依旧流露着凶狠而坚定的光，凝视着依旧漆黑如墨的屏幕。

  而黑色屏幕上，终于又显现出了一点蓝色的光芒，仿佛一个人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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