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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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秦贵妃似乎没听清,有些懵懂地问了一句。
郑王的笑意僵在嘴角,手却控制不住地发着抖。谋害圣人,其罪当诛。这八个字在他脑子里过了两遍,如此关键的节骨眼,这后果,他承受不起。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起了这几个月来母亲的种种怪异之处,不敢置信。
“母亲……”
郑王声音沙哑、双目赤红,紧紧盯着面前的秦贵妃。此刻郑王比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真相。
淮瑾往上瞧了一眼,见圣人的表情暂时看不出什么变化,便知道他心里是不信的。
是啊,一个当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宠妃的女子,诞育皇子、教养有功,更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功不可没
郑王自从封王之后,屡屡建功,可谓功勋卓着。这样一对功勋母子,秦贵妃还满心满眼里的都是他,圣人怎么可能会相信呢?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圣人首先看向秦贵妃。秦贵妃忽略掉儿子的目光,拿捏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来,道:“是啊,妾身怎么会做伤害圣人的事?皇后娘娘是不是对妾身有什么误会?”
皇后知道今日必是一场硬仗,但好在她准备充足。
她对着圣人盈盈一笑道:“妾身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夫妻多年,贵妃怎么胆大包天谋害陛下,还是用的慢性毒药这种阴毒的法子。这种慢性毒药啊,在身体里堆积久了毒发之后,哪怕后续余毒清除了,对身体的损害也是不可逆转的。妾身当日因为一个香囊就治了贤妃的罪,但现在想来,贤妃一无所依,就只有依靠陛下您的宠爱,妾身听闻贤妃的尸首被扔在了乱葬岗,无人收尸,连下葬也不曾。她飘萍一般,重获您的宠爱之后应当好好侍奉您,才能得一夕安稳,又怎么会糊涂到谋害您呢。”
圣人的眉头紧紧皱着,贤妃的香囊令他中毒他自然是怒不可遏,可贤妃的下场如此凄凉,她害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呢?
秦贵妃的手紧紧攥着帕子,勉强笑道:“皇后娘娘没有真凭实据,仅凭几句话就想将脏水泼在妾身身上,妾身……妾身真是冤枉啊陛下……”
秦贵妃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双手紧紧攀着圣人的胳膊。圣人心中疑虑未消,但这种事情最要紧的便是证据,若是没有证据,皇后凭什么揭发贵妃呢?
“皇后,你揭发贵妃,可有证据?”
圣人的态度已经有了松动。
秦贵妃的右手忽然地开始发抖,只好将右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皇后站起来道:“证据当然有,而且就在殿中。请圣人宣召高奉御与李奉御进殿。”
魏思立刻去了外头,很快就引着二人进殿。
“说,证据何在。”
圣人自然心急。秦贵妃也搭腔道:“可不要污蔑本宫!”
高奉御与李奉御见着场面,心下叫苦,始终跪着回话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当日贤妃娘娘佩戴的香囊夹层里,藏有香兰草。香兰草长于湿热之地,汁液与根茎都有毒素。若要放进香囊里,则必须要将香兰草晒干方可。而要晒干香兰草,则需要用温热的手将香兰草揉捻几分,方能晒干。而揉捻香兰草,会造成手上的皮肤蜕皮掉落……”
圣人一头雾水:“贤妃已经被处死,难道还要去验她的手有没有蜕皮?”
秦贵妃露出光洁如新的纤纤十指:“陛下,自然不能。他们想着法子构陷妾身更想要影响咱们的陵儿呢。”
皇后努力维持得体的微笑,缓缓道:“那……请两位奉御验一下,”她转过脸去,朝向沉默着站在秦贵妃身后的人,“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云舟的手吧。”
秦贵妃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云舟的手……她这几日被郑王监国的喜事冲昏了头脑,竟没有留心这些。秦贵妃猛地站起身来扯过云舟的手,这一双有着薄茧的手,这一双替她梳过无数次发髻的手,此刻居然全部蜕了皮,猩红一片。
“你这贱婢!”
她发狠般地甩开云舟的手,云舟被这股大力冲的站不稳,直直地跌在地上,跌在众人面前。那一双撑着地的手上竟蜕皮蜕了个干干净净。
“这瞧着该是香兰草汁液所造成的蜕皮,恐怕要一个多月才能长好……”
李奉御跪着补充。
秦贵妃立刻跪下,泪如雨下道:“陛下!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妾身!妾身这一颗心,可都给了陛下。这么多年,妾身为您诞育子嗣、尽心抚养……妾身……”
“那你说,你身边宫女的手是什么回事?香兰草长于南边湿热之地,难道是什么易得的草吗?”
圣人的声音泛着凉意,直截了当地打断了秦贵妃的话,她的泪水兀地停了,只剩下不断抖动的右手。
郑王正要往前去跪下,却听孟淑妃道:“陛下,这香囊的布料瞧着像是妾身三个月送给贵妃的重莲绫。这重莲绫产自阆中,缫出的丝如水丝般丝细光润。因今年蜀中水患,故而今年的重莲绫尤为难得,妾身一共得了两匹。一匹送给了皇后,一匹送给了贵妃。送给皇后娘娘的重莲绫已裁了衣裳给卫王穿上了。还有一匹……这贤妃的香囊怎么会用得上重莲绫?妾身记得很清楚,去年蜀中可没有献过重莲绫。”
皇后紧跟着补充道:“而且这香囊的绣法十分罕见,连妾身都没有见过,不如叫了宫中的绣娘过来一瞧?”
秦贵妃却道:“这刺绣也要娘娘拿出来说吗?怎么,是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皇后却大度一笑:“是不是欲加之罪,等绣娘来了就知道了。”
应召前来的,是司绣局的童司珍,她在宫中已经待了三十年,寻常只在绣局绣绣花罢了,并不大出来,与人交往也少。她出面,最为可信。
圣人也放缓了颜色,道:“还请童司珍瞧一瞧这香囊的绣法,可有什么讲究?”
“是。”
童司珍接过香囊来仔细瞧看,半晌方道:“这瞧着就是最普通的金银绣,宫中人人都能绣。”
秦贵妃松了口气,圣人也略松了松手。
“但……”却见童司珍话音一转,“这里头的‘二针企鳞’针法倒是罕见,宫里好像没什么人会绣。哦,奴婢想起来了,”童司珍笑了起来,转向跪在地上沉默无言的云舟,“云舟姑娘倒是擅长这种针法,有一年司绣局的一件绣品上头需要用到这种针法,还专门请了云舟姑娘过去指点呢,只可惜啊这种针法用得少,她们也没有用心学。以后若还有用得着的,还要请云舟姑娘再过去指点一番呢。”
童司珍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思政殿发生了什么。她说完了话就将香囊递还给了云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香囊是云舟的东西。
之后便退了下去。
思政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郑王沙哑的声音在回荡:“母亲……一定是被冤枉的,还请父亲……明察。”
他上前去跪到了秦贵妃身边。
圣人终于开口道:“云舟,这香囊……是你绣的吗?”
所有人都看着云舟,云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她的眼眶充血酸涩,喉头一片腥甜。
说什么,都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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