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鸢没问时兰为何和宣平侯府那两兄妹走在一处，她指了指后面一直往她们这边瞟的宋衡，“你是和他们一起，还是和我一起？”

  时兰低头不语。

  时鸢回头睨了萧玦几眼，瞧着面前蹙眉锁颜的时兰，不禁笑道：“放心，他不吃人。”

  “反倒是你……”她顿了顿，意有所指，“这一路上你可遇到什么人了？”

  时兰听懂时鸢言下之意，以为对方是瞧见自己和宋衡共乘一骑，特意提醒她避嫌，遂压低声音解释，“宋世子是见我不会骑马，这才——”

  “不必同我解释，”时鸢抬手打断她的话，“我且问你，你是否喜欢他，还有宋衡对你何意，可是我想的那般，爹可知晓了？”

  一连串的问题不知该从何答起，时兰不停绞着帕子，这是她内心不安时下意识的举动。

  半晌她抿了抿唇，“他打算在宴会上请求陛下赐婚。”

  时鸢半点不意外，问：“你的意思呢？”

  “我——”

  时鸢气笑，“别跟我说，他事先没同你商量？”

  “不是的！”时兰陡然拔高声音，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宋世子给我写过信了，他在信中说，说……”

  时鸢想起那日时兰在马车上失声痛哭，以及她在前厅辞别父亲后，时兰后脚便进了前厅，约莫猜出个大概，“他不愿娶你做正妻？”

  时兰轻轻点头，头垂得更低了，“不怪他，大乾从古至今最注重门第，越是高门大户越是如此。”

  “我虽出身靖远侯府，终究只是个庶出，我娘又被父亲驱逐出府……以宋世子的家世才学，便是娶公主也是够的。”

  说完她着急解释，“鸢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父亲从未亏待过我，我娘……她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我该知足的。”

  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回话，时鸢却没有要安慰她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笑了，“既然两情相悦，那你在别扭什么？”

  她看出时兰是真心喜欢那宋衡，宋衡对时兰是何态度她且不做评价。

  不过她倒是听闻宣平侯世子最是孝顺，那宣平侯夫人又是个极要面子的，岂会同意儿子娶一个庶女为正妻。

  今日她观那宋衡……瞧着呆呆愣愣的，倘若宣平侯夫人态度强硬，他选择遵循母亲的意思倒也不奇怪。

  时兰摸着手上的镯子，垂下眼帘酸涩道：“大抵是因为太喜欢他，所以想到日后只能做他的妾室，头上还有一个压我一头的主母，心里头便说不出的难受，还有些……不甘心，”她手中帕子一紧，“可听他承诺日后不会娶正室，我心里着实是欢喜的。”

  说实话，听完时兰这些话，时鸢并不能感同身受。

  她只能这般承诺时兰：“若陛下在宴会上为你们赐婚，届时你若是想通了不便开口，我帮你拒了。”

  时兰带着鼻音轻“嗯”了一声。

  “眼泪擦擦，”时鸢递了块帕子过去，又道：“待会你随我一同入宴，免得落人口实。”

  *

  回到行宫，京中有些身份的大都来齐了，帝后未到，萧玦和时鸢便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众人纷纷搁下手上物件，起身朝二人行礼。

  有眼尖的发现，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今日穿的衣裳配色相近，最明显的莫过于襟口，袖摆处的莲瓣纹样。

  唤了众人起身，时鸢再跟着萧玦同后宫妃嫔行家礼。

  荣妃身后站着乳母，怀中抱着小皇子，明黄襁褓上绣着精致纹样，小皇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

  时鸢没忍住瞅了那小团子一眼，正巧被荣妃瞧见。

  她回头招呼身后乳母，笑道：“还不抱去给太子妃瞧瞧。”

  乳母依言抱着小皇子上前。

  时鸢走近了些，将手放在襁褓上轻轻抚摸，发现这婴孩比寻常婴孩瘦些，虽足月了，一张小脸还是皱巴巴的，许是早产儿的缘故。

  “瞧，小皇子盯着您看呢。”乳母笑着说了一句。

  时鸢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佩服这乳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这小团子一双眼睛四处转溜，唯独没落在她身上。

  不待她出声，便有妃嫔接口，“太子妃和荣妃娘娘模样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鼻子和眉眼，我看呐，定是小皇子把太子妃认成了娘娘。”

  此话一落，周围静了一瞬，有些不知情的也跟着缄默不言。

  方才出声的妃嫔意识说错了话，看着众人不知所措。

  荣妃开口替她解围，“小皇子认生，想来与太子妃极为投缘。”说话的同时，她的视线落在时鸢身上，“太子妃可要抱抱小皇子？”

  话说到这份上了，哪还有拒绝的道理，时鸢从乳母手上接过小皇子，不料小团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用两只肉呼呼的小爪子往她身上抓。

  时鸢：“……”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棘手的情况，时鸢一脸木然地抱着小皇子，一时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一个劲儿的用眼神示意萧玦。

  萧玦忍俊不禁，挥手命乳娘将小皇子抱回去，携时鸢入座。

  然后她便听到有人打趣她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天可怜见！她可没生过孩子。

  乳娘把孩子抱给荣妃，荣妃抱着小皇子轻声哄了一会儿，哭声很快就止了。

  见时鸢还在盯着那小皇子看，萧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温声道：“回神了。”

  抬头触及他眼底笑意，时鸢恼羞成怒，往他胸膛捶了一下，“还笑，存心看我出丑是不是？”

  笑意彻底化开，萧玦亲自为她斟了杯果洒赔罪，“来，压压惊。”

  碍于场合，时鸢怒瞪了他一眼，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倒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团子吓到，我就是……怕他尿我一身，我这衣裳料子脏了可就不能穿了。”

  萧玦瞥了眼她的肚子，“那你日后可有的是罪受了。”

  时鸢涨红了脸，“……闭嘴。”

  她才不想奶孩子。

  萧玦眉目间的笑浅了下来，回头同内侍吩咐了几句，很快弄月便提着一个小竹笼进来。

  竹笼里头关着的，正是那只撞晕在树下的灰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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