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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蜂蛛丝


告辞了田央,公孙昭和呼延卓回了扶风山。

  田央心里很想让他们离开,但面子上还是要假装挽留一番的。他十分诚恳地道:“何不在多住些时日?说来惭愧,这些日子,竟未能抓住那狡猾贼子,真是……”

  公孙昭善解人意道:“田伯伯,事在人为,但成事在天,抓不住也是情有可原,你我都已尽力,也许这贼子早就离开沙山了。”

  田央微微点头:“是啊,此次回去替我问候公孙家主,今后昭侄女还是要多来,免得生分。”

  公孙昭道:“嗯,回去定向家父转达田家主好意,多谢家主款待,此次麻烦家主了。”

  田央又对呼延卓道:“卓侄儿也替我问候呼延家主,有时间也多来作客啊,听阿鸡阿鸭说卓贤侄行事风度潇洒,待人真诚,你父亲教养的好啊!”呼延氏居然还能有这样品行的子弟?啧,还真是难得。

  田央笑得慈祥。

  公孙昭笑得乖巧。

  呼延卓笑得甜美。

  踏上扶风山地界,公孙昭嗅了嗅空气,果然,还是自家更为舒服。

  她对沙山画染坊掌柜说半个月后来,一则是想给掌柜时间考虑一番,二来是她接到母亲传信,展姐姐有孕了,近期会回来,三则是她二姐也有了喜事。

  说来还是段好姻缘,能让公孙焦这样心气儿极高的人看上并且心甘情愿安定下来的还真不多,平常男子公孙焦可是都不多看一眼的,任你长得貌若潘安,像呼延端和呼延卓这两个适龄男子还是相貌堂堂的适龄男子,在公孙焦的眼中,还不如今日吃的早饭能吸引她的眼球。

  于是,公孙昭很是兴奋,她非常好奇到底什么人获得了自小眼光放在脑袋顶的公孙焦青睐。

  结果人是见到了,不过她略微有些吃惊,这男子也算是熟人,毕竟他们不久前还刚见过面。这人还在公孙昭他们临行前送了送呢。不过吃个午饭的功夫又在自家见到了,这感觉当真奇妙。

  “润州大哥。”公孙昭叫他。

  田润州抬起头,清风入面,一袭湘色襕衫,当真温润如玉。他微微一笑:“阿昭妹妹,又见面了。”

  公孙昭笑道:“原来二姐说的顶好的郎君就是大哥你啊!”

  田润州低头谦虚道:“阿焦谬赞了。”

  公孙昭笑嘻嘻的,她指了指前面:“那我去找二姐了。”

  田润州点点头,他看着公孙昭欢快的背影,心里又想到见到公孙焦时,心中猛然的一击,他羞涩一笑,一见钟情可谓此。

  房内红烛轻燃,秋光屏上映出贴花黄的倩影。

  公孙昭悄悄地走近,猛地“啊”了一声。烛火闪了一下,又恢复了。

  公孙焦手一抖,眉毛画歪了些。公孙焦转头,皱眉道:“怎么你又来了?!故意走路不出声!小心走夜路掉坑里!”

  公孙昭歪了歪头,不满道:“人家好心来看你,你还咒我!”

  “该!”公孙焦丢下这个字,开始对着铜镜挽救画残的眉毛,她边小心翼翼地修补眉角,边问:“什么事?”

  “展姐姐呢?”

  公孙焦拿起桌上放置的湿棉擦了擦手,她数落道:“每次你来找我不是因为无聊了跟我斗嘴,就是找展姐姐,你能有点别的事吗?”

  公孙昭理亏地摸了摸鼻子,她道:“不然你跟我说说你跟润州大哥怎么好上的?”

  “滚出去!”

  公孙昭叉腰道:“你这人,是你说我找你的事都跟你无关,现在跟你有关了,你又骂我!”她愤愤地说,“人真的难做,尤其跟你相处,二姐夫真是奇人!”

  公孙焦站起身,怒道:“什么二姐夫,你……你也不羞!找打!”

  公孙昭溜地极快,她扒在门外,还不怕死般地探头道:“要做新娘子的人是你,要羞也是你羞,我羞什么?”

  “你个死丫头。”公孙焦抄起桌上的东西就要扔过去,但她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这个太贵,不能扔,就在她换东西的瞬间,公孙昭已经没影儿了,只留下远远地声音回荡在房间。

  “二姐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公孙焦一脸疑惑,她放下手中东西,喃喃自语:“死丫头说什么呢?”

  公孙焦和田润州的亲事倒是不急着办,毕竟公孙氏上下的注意力都放在公孙展腹中的孩子上。

  唐门也万分重视。唯一不太在意的,就是孩子的父亲了,唐璜因公孙焦定了亲,面上始终闷闷不乐,公孙展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且不说后续,公孙昭现在正忙着往沙山去呢,这次她装了好些扶风山的特产,准备带过去给田央他老人家,毕竟两家结了亲,她和呼延卓又在沙山白吃白喝了那么长时间,这次再去沙山,一来带着礼物聊表心意,二来,去画染坊办要紧之事。此乃上天助她,公孙焦和田润州意外成了鸳鸯,凭借着和田氏的这层关系,这次前去行事就方便太多了。想必田央的戒心也会少上一些,毕竟公孙昭也没有要害田氏的心,她不过是紫罗仙尊指定的局中人调查事情罢了,若是能将近些年来肆意玄界的刺生祟气破解,哪怕成不了仙尊,终究事件利国利民的善事。

  公孙昭一直清楚,成为仙尊不是自己的最终目的,她现在所做的更多的是跟随心走,她知道,呼延端对她其实是有所误解的,不过她也明白,呼延端所经受的事情不是她能理解并且感受到的,未经他人事,不敢轻易言,这个道理,她懂,就像所有人都道她专坑二姐,都称她是个不懂事的坏姑娘,可没人知道,公孙焦小时候仗着父亲喜爱,没少欺辱她和母亲,只不过人长大后,目标多少会变,而公孙焦的注意力不再在于她身上了,而且她修炼有术,公孙焦也不能再欺负她,轮到她调侃公孙焦了,也算是个小小的报复,但终归是小打小闹,没有什么真正的仇恨,不过总归她的心是不能跟公孙焦一起了。

  所以,公孙昭理解呼延端,之前呼延端那番话,她似懂非懂,不过她并不喜欢呼延端那个类型的男子,他对于公孙昭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真的太沉闷了,只不过公孙昭一直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他就像道谜题,吸引她去解罢了。

  如今,那个谜题不愿意让她解,那么,她退后就好,毕竟生活很美好,老天很眷顾她,刚放弃了这个,那个就赶上来了。公孙昭看着呼延卓的笑脸,心满意足地接过他手中的冰果。

  公孙昭咬了一口冰果,那味道冰冰凉凉又甜滋滋的,这是她用留传术炼制的新品种,口感像桃子,味道像草莓,吃了还能增长修为,如果不是量大,那么公孙输就要对外宣称这是上古神话瑶池里的蟠桃了。

  呼延卓讨好地问道:“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沙山?”

  公孙昭嚼果子的速度慢下来,她道:“你还要去?”

  呼延卓瞪眼道:“自然要去,我得看到结局啊!”

  公孙昭咽下果子,她道:“这好说,我倒时候给你个信儿,放心,定在你未过生辰之前,只要你不出意外,应该能睁着眼儿看到。”

  呼延卓不甘道:“距离我生辰还有大半年,这期间有可能我死不瞑目。”

  公孙昭想了想,觉得这人跟自己一样,都是个好热闹的,当人与人感同身受以后,难免会有可怜自己的心态可怜别人,于是她拍板决定,带上他!这个结果引来呼延卓一阵欢呼。

  和呼延卓再次来到沙山,公孙昭竟有了几分熟悉之感,她轻车熟路地拜访了家主田央,并表达了身为亲家人的友好之意,果然,礼物在前,田央笑得更慈祥了,看她跟看自己亲闺女似的,相反而言,那呼延卓就是来蹭吃蹭喝的,所以,田央并未多给他几个眼神,只不过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还是要假装亲切地照顾他的好侄儿。

  但田润州不一样,他一视同仁,好吃好喝的招待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呼延卓十分感动,不过田润州也并不是烂好人,现在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田润州已经敲定了人生大事,他的思想不免八卦,公孙昭和呼延卓年纪相仿,万一以后……谁让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能成双成对,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打量的暧昧,弄不好呼延卓以后还是自己人呢,于是他的笑容咧地更大了。

  呼延卓是知情识趣的。第二天他就派人秘密的送了几大箱灵丹珠宝之类的给田央。只不过这件事只有田央和他二人知道。

  田润州听闻公孙昭在画染坊定了衣物,于是大方地将他的笔给了公孙昭,这只笔可不一般。每个世家大族的子弟或者有身份的人都会有样信物证明自己身份,而与信物伴生的便是一道令牌作用的物件,地界的人看到代表身份与命令的物件,便会多行方便,因这物件每个标准,一般都是在自己喜爱过常物件上刻有族徽族纹,一出示此物,别人就明白了。

  公孙昭细细地看了看那只湘元笔,笔身由湘杏竹制成,笔毫由沙山特色湘羊毛制成,因而笔尖如杏花洁白娇柔,锋颖柔长。上刻杏花族徽,木笔图腾。

  “到时向田掌柜出示此物,他便不会收你钱了。”

  公孙昭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姐夫你太客气了!”

  一旁的呼延卓暗想,“啧,姐夫都叫上了,田润州还有什么不行的,不行也得行了……”

  果不其然,田润州更加积极,恨不得将此物直接塞进公孙昭所系的丝绦之中,姐夫,哈哈哈,他又不敢笑得太过放恣,只能含着笑劝道:“你我自是一家人,这是应当的,你若不收,那就是把我当外人,何况几件衣服,记在我账上,不算什么,若是定金已给,田掌柜看到这个,自会归还。正好我不懂这女儿家之物,你也帮着我挑上几件给你二姐,帮姐……咳,帮大哥个忙,这点钱,就算我的心意。”

  公孙昭眼中透出深深地崇拜:“姐夫,我才发现二姐眼光如此锐利!你果然是顶好的!”

  田润州羞涩地笑了笑:“能有你二姐也是我的福气。”

  呼延卓眼睛望天,他在这矗了半天,没人注意到他吗?就不关心一下他的衣服够不够穿?天哪,他不禁深深怜惜那几箱送给田老头的珍贵物品。真是肥水流了外人田!

  好在田润州没忘了他,他对公孙昭嘱咐道:“也给卓贤弟挑选几件,不要在意价钱的事。”

  呼延卓心里平衡了。

  画染坊还跟之前一样,店中虽然没什么人,但一个掌柜几个伙计依旧忙碌。

  看到他们来了,田掌柜一脸歉意地迎上他们道:“姑娘啊,真是不巧,这单族服生意,老朽恐怕接不成了。”

  公孙昭心下了然,她表面装作不解:“哦?掌柜难道是嫌钱少?”

  田掌柜擦了擦冷汗,急忙道:“不,当然不是。”他似乎怀着万分歉意,“咱们店的原材料都是玄界各地进来的,这族服制作颇为讲究,首先族服的韧性就比一般衣物要结实许多,行话‘三刀割不断’就是标准族服,而我们店里的标准更为严苛,是为‘三刀割不断,一箭过不入’……”

  呼延卓好奇地接道:“就是说在衣服上砍三刀而衣服不破,一箭穿过去而衣服不透?”他半信半疑地调侃,“那岂不是上战场作战都不用穿盔甲了,修仙还修个鸟啊。”

  田掌柜陪笑道:“公子理解地没错,只不过这布料无非是那些蚕丝绫棉,就算麻制,也挡不住刀枪的锋利,这都是形容罢了,拿刀子轻轻划三下,不破,利箭掌握分寸轻刺,不破,就算是极结实的衣料了。普通的衣料别说刀子划了,就是那荆棘剐蹭一下,都会破个口子拉出布丝来。”

  呼延卓笑着道:“这样啊……”

  田掌柜点头,他又道:“制作这种料子,必须添加莫离那里出产的蜂丝,这蜂丝是莫离矿中一种天然金属丝,是蜂蛛群长期在矿洞之中,所吐之丝,因蜂蛛受金属气息沾染,所产的丝柔软而坚韧,若是普通蛛丝,黏软不成形,无法使用,而金属做成的丝线又会硬上许多,如金丝,虽柔软,但会增加衣物重量,且成本过高,无法制作族服。但如今莫离不知出了什么事,这蛛丝运不过来,这族服,自然也就做不成了。”

  公孙昭道:“莫离城出事了?”

  呼延卓微微皱眉,这莫离城地属关外,原位于华陵山旁,莫离城原属华陵山村落,原为莫离村,因华陵山没有所任家主,因此莫离城的家主就默认携管华陵山地界,如今莫离城出了事,那么就意味着华陵山地界不安宁,而华陵山后便是苍茫雪山。

  掌柜摇摇头,他看了看四周后,压低声音:“这莫离城家主万颉是个护短的,平时最好面子,莫离城不管出了何事,他都偷偷压着,生怕别人说他不是!好不容易才将秦氏赶走,自己做了家主,怎么敢让人抓把柄?!不过我猜,莫离城这回应当是出了事,而且,这事儿还不小!”

  公孙昭感兴趣地问:“怎么说?”

  掌柜一脸谨慎道:“平日不管啥事,蛛丝都照常进来,可这回,居然断了货,这唐门蜀中的布料也是进莫离城的蛛丝,这么大买卖,万颉都不做了?他可指着这养活他不争气的儿子呐!”

  公孙昭满脸不解:“怎么他儿子又出来了?”

  田掌柜来了兴致:“那万颉儿子可是不如他爹,平日里不学好,跟着一帮纨绔子弟,招鸡斗狗儿的,而且喜好女色,抢人家关外女子,还强奸那些良家女,啧,勾结一帮山匪,将女子奸杀,偏偏旁人又奈何他不得!”

  公孙昭道:“难道这事就没人管管?”

  田掌柜叹道:“怎么管啊,他爹就是地界家主,王法就是他爹,找了也没用,之前被万良糟蹋的姑娘,姑娘她爹也是找上了门,结果,万颉假惺惺地安慰一番,是夜,那姑娘他爹就瘫痪在床,成了残废,大家心里心知肚明,可敢怒不敢言,谁敢说,说出来没啥用不说,自己还容易粘上祸事,结果那子不知收敛,又去玩弄那姑娘,那姑娘也是逼急了,拿着菜刀就往万良身上砍,那万良也算是个修仙之人,自然伤不到他分毫!结果万良就以她袭击莫离山万氏公子的罪名,杀了她。”

  公孙昭愤愤道:“人渣!”

  田掌柜认同地道:“可不嘛!”

  呼延卓插嘴问:“那紫罗仙尊就不管管?”

  田掌柜冷哼一声:“紫罗仙尊忙着谈情说爱,哪管这些?”他顿了顿,又看了眼呼延卓,这才将公孙昭拉到一旁,又正色道:“那莫离城就在关内外的关口处,漠族地界资源匮乏,使得漠族人这些年来对关内地界虎视眈眈,莫离城守着重要位置,家主又是掌管关内外界门的人,紫罗仙尊为了关内外关系平衡,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惹怒了他,他跟关外漠族联合起来,必将会乱。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个警告,那万良稍稍收敛一些,等仙尊走了,万良就又嚣张起来。”

  他叹息:“说白了,还是咱们的紫罗仙尊性子软了些。”

  公孙昭点点头。

  呼延卓睥睨掌柜,他就知道,掌柜又开始说他们漠族如何如何了,不过,倒也没说错,只不过他看掌柜的眼神有些阴冷幽怨。

  田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呼延卓,毕竟刚说人家坏话来着,但既然呼延氏与扶风山交好,那么他说的也就是其他漠族部落,想到着,他心里有得稍许安慰。

  田掌柜道:“所以,这单生意恐怕做不成了。”

  公孙昭不死心地道:“库中就未有存货?”

  田掌柜摇了摇头。

  “那,就没有其他地方能提供蜂蛛丝了?”呼延卓双手环胸。

  田掌柜一脸为难道:“要说这玄界,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别磨磨唧唧的。”呼延卓现在看他格外不顺眼。

  田掌柜惶恐道:“秦氏,秦氏有。”秦氏,前莫离山家主。

  呼延卓道:“那找他们定不就行了,有生意你不做?还是他不做?”

  田掌柜道:“他们还真不做,秦氏性烈,恩仇分明,当时万氏争夺秦氏地盘的时候,玄界世家不想掺和这麻烦事,觉得对自己也无利,就没伸出援手,后万氏毒辣,几乎将秦氏灭了族,也亏得秦氏子嗣多。后秦氏仓皇逃到地城界,在那活了下来,这蜂蛛本就是秦氏的玩意儿,所以,现在他们那有,只不过当时咱们没把帮人家,现在人家不肯与玄界大族来往,更别说蛛丝了,现在很多布行都求着他们,但秦氏放话,他们就是毁了也不会给我们。所以,不可能的。”

  呼延卓冷嗤一声:“给生意都不做,真是白痴,有了钱才好壮大发展,做生意才能联合,到时候夺回莫离城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时候讲什么恩怨,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现在是人求着他们,白白的机遇浪费了,怪不得让万氏那种鼻涕夺了家业,蠢货。”

  听了呼延卓这番话,田掌柜心里很是吃惊,他没想到这么个少年却有如此心性和考量,以后说不定能成大事。

  公孙昭没有以田掌柜看人评价的角度想,她只觉得,呼延卓这话说到她心坎里了,她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又能理解秦氏,面对曾经一群见死不救、冷漠到底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放下芥蒂与其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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