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

  苏元带着夏若兰以及后面跟上来的几人找到大伯时，苏元发现大伯并没有在散步，而是孤身一人站在了一棵杨树前，出神的仰头望着光秃秃的树枝。

  “嗯？有什么事吗？”

  听到叫喊，大伯苏忠顿时转过身子，他疑惑的看向了众人。

  “大伯，你在做什么？”

  苏元并没有立刻问出那个问题，而是有些好奇的朝着光秃秃的树冠上看去。

  “做什么？...只是在感慨一些事情罢了。”

  大伯苏忠转回身子，他神情复杂的看向了那棵大树。

  “苏元，你猜一下这棵杨树多大了？”

  苏忠突然看着苏元开口问道。

  “你们也可以猜一下。”

  苏忠的视线从苏元的身后移到了夏玖与程清梦等人，他声音温和的说道。

  “这棵杨树？”

  苏元有些疑惑的呢喃着，随后他上前绕了杨树一圈，并且尝试着用双手拥抱了一下。

  双手很难抱住，但也差不多。

  合抱之树？

  自己的双手合抱的直径大概在五十厘米左右，自己双手很难抱住，那么这棵杨树的直径总在五十多厘米。

  五十多厘米.....

  “我猜是十五年吧！”

  苏元低着头大概思考了一下，随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苏忠微笑不语，只是将目光转向了程清梦等人。

  “唔....”

  程清梦也上前试了试大树的粗壮程度，然后她学着苏元的模样低头思考了起来。

  然而苏元是根据自己的臂长之类的进行了思考与推测，程清梦低下了小脑袋，她只感觉大树好粗，苏元说的答案好像就是大树的年龄。

  但是，自己是不是应该和苏元说不一样的答案？

  可是，感觉苏元说的答案好正确。

  “我可以也说十五年吗？”

  最后程清梦抬起了小脑袋，她眨了眨双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可以了。”

  “那你呢？小夏玖。”

  苏忠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他最后看向了小朋友中的最后一个，也就是夏玖。

  “十五年。”

  夏玖没有任何思考，也没有丝毫犹豫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苏元的答案总是正确的，每次考完试对答案和抄作业已经完美的验证了这一点。

  “嗯。”

  “那你们也要猜一下吗？”

  苏忠先是点了点头对夏玖的答案表示了肯定，随后他看向了站在后面的两个大人，他声音温和的问道。

  “我们也可以猜吗？”

  夏若兰有些惊奇的指了指自己和陈幽梦。

  “当然可以了。”

  苏忠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肯定道。

  夏若兰看了两眼大树，身为当年高材生！理科生！....夏若兰感觉自己除了看出来大树很粗外，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我也猜十五年吧！”

  嗯，感觉小天使猜的很有道理，而且小天使还上前用双手测量了一下，小天使这么聪明，小天使的答案肯定是正确的！！

  夏若兰最后选择了启用自己的外置大脑。

  而听到夏若兰也猜十五年，苏元和苏忠不约而同的都沉默了一小下。

  不是，怎么都猜十五年。

  叔侄两人内心不约而同的呐喊了一小下。

  “也是十五年嘛...那你呢？”

  苏忠表情有些无奈，又似乎有些追忆的看向了最后一个人。

  “唔....我觉得应该在二十年左右吧。”

  陈幽梦也上前绕了大树一圈，她伸手摸了摸杨树的树皮。

  “但是二十年应该比这个还要粗壮些，所以我猜是十八吧！”

  陈幽梦走回了原位，然后给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答案。

  “十八年....”

  听到最后的答案，苏忠再次看向那棵粗壮的杨树，他神情复杂而又怀念的呢喃着。

  “其实是二十一年。”

  苏忠给出了真正的答案，没等众人震惊，苏忠又接着说道。

  “苏元，这棵树是在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栽下去的，当时你爸爸和现在的你一样大，是六岁，而我是十八岁。”

  “那一年我刚好考大学，你奶奶也刚好是在那一年去世的。”

  “没想到一晃眼都二十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苏忠抚摸着杨树沧桑的树皮，他的话语满是感慨，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情形。

  母亲和父亲在前面栽树，口中说着什么，枝繁叶茂，学业有成，种下这棵杨树，我们家小忠肯定能考个好大学。而且枝繁叶茂，子孙满堂，等小忠考上大学也该和后村小李家的女儿成婚了....

  他一边觉得父母封建迷信，而且话语燥人，一边在后面逗着自己六岁的弟弟，想着小李家的女儿会喜欢什么礼物。

  “时间真快呀....”

  苏忠再一次的感慨道，他仰头看着那高耸入云，但却光秃秃的杨树，一时之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杨树是枝繁叶茂了，但考上大学与子孙满堂，一个儿子未能实现，一个您未曾看见。

  “对了，你们找我做什么？”

  苏忠收起了那份浓浓的遗憾，他整理好意外流露而出的情绪，转身看向了众人。

  “那个...大伯，我们想问一个人。”

  眼看众人似乎被大伯浓浓的遗憾情绪感染，苏元顿时站出来问道。

  “一个人？问我？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苏忠顿感些许疑惑，而又十分感兴趣的追问道。

  “那个人叫程开民。”

  “程开民？！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苏忠瞳孔微微一缩，他顿时震惊的反问道，随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刻看向了程清梦，尤其是看向了程清梦的眉眼。

  “原来如此，程开民是你的爷爷？”

  苏忠重新平复了心情，他看着程清梦声音温和的问道。

  “嗯嗯！程开民确实是我爷爷的名字！”

  程清梦点了点小脑袋。

  “所以刚刚你去见了老头子，老头子看到你的模样很震惊，然后也问了你认不认识程开民，你们应该就是这样知道这个名字的吧。”

  苏忠看到程清梦点头，他只是稍稍思考，就大致推测出了刚刚的情形。

  “嗯嗯！大伯好厉害！！”

  听到苏元的猜测，程清梦顿时瞪大了双眼，她惊讶的夸赞道。

  “哈哈~只是以前教过学生，所以学了一点点推导的小技巧而已。”

  苏忠大笑着回应了程清梦的话语。

  “既然知道了这个名字，那么你们找我，大概是想知道老头子和程清梦爷爷之间的事情吧。”

  苏忠再次推测道。

  “嗯嗯！对的！大伯你可以告诉我们吗？”

  听到苏忠的话语，众人眼前顿时微微一亮，随后未等苏元开口，程清梦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当然可以了。”

  苏忠对着程清梦温和的笑了笑。

  “不过，站在这里说也不是一回事，我们找个地坐下来说吧！”

  苏忠扫视着周围，他的目光忽然注意到自家的草堆，些许回忆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记得当年他们一大家子经常坐在草堆上纳凉谈话来着....

  睹物总是思人，尤其是回到了这遍地未曾变化，但实则处处都已经改变的老家。

  “可以接受坐在草堆上吗？”

  苏忠收回了目光，他看着众人轻声的问道。

  “我可以！”

  苏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也可以！我经常和我爷爷坐在草堆上说话来着！！”

  程清梦举着小手，她兴奋的就像是上课时积极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

  “我也可以。”

  夏玖抓着苏元的小手，她将半个身子藏在苏元的身后，红色的瞳孔平静的看着远处的草堆同意道。

  “我也没问题。”

  夏若兰眼眸中跃跃欲试的看着远处的草堆，说起来，她还没坐过草堆呢！

  看书里讲，农村的草堆上还可以打架之类的来着！以后要不要找小天使试试！小天使的童年肯定没有打过架吧！！

  “我也可以。”

  眼看夏若兰和大家都同意，陈幽梦自然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既然都同意了，那苏忠自然是领头带大家走向了草堆处。

  这几天未曾下雨，也未曾下雪，所以秸秆很是干燥。

  苏忠伸出手摸了摸，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是他提出来让大家坐在上面的，那么环境自然要好一些。

  可不能草堆是湿的还让大家坐上去，那坐了一屁股的水，到时候从裤子湿到内裤，那无论是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是让人尴尬而又厌恶的。

  眼看秸秆足够干燥，苏忠顿时抽出了几捆秸秆，他再三仔细的检查一番，是否满是虫子、是否藏了蛇或者刺猬、又或者里面湿润后，他这才将一捆秸秆递给了众人。

  “当做小凳子一样，直接坐在上面就行了。”

  苏忠声音温和的解释道，顺带自己还示范了一下。

  众人看着苏忠的示范，随后围成了一个圈坐下。

  程清梦下意识找到了苏元的左边坐下，而夏玖则是一直跟在了苏元的右边，接到秸秆后也是默默的坐在了苏元的右边。

  夏若兰此刻倒是没怎么在意的与自己女儿以及陈幽梦坐在了一起。

  剩下的陈幽梦与程清梦之间的位置，自然是苏忠的了。

  苏忠拿着秸秆，有些疑惑的看了两眼程清梦与陈幽梦，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苏元。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的，径直走到了程清梦与陈幽梦之间坐下。

  “那么，要从哪里说起好呢？”

  “这样吧！你们一个一个问我，我来答，你们想知道什么内容尽管问我，我会详细的作答。”

  苏忠盘腿坐在秸秆上，他看着众人，他熟练的说道。

  “唔...就从苏元你开始，然后顺时钟到程清梦，再到程清梦的妈妈、夏玖的妈妈，最后再到夏玖，你们觉得如何？”

  防止场面过于混乱，苏忠顿时再次熟练的安排道。

  “嗯嗯！可以！”

  众人一一点头。

  “那苏元你开始问吧！”

  随着苏忠的话语，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了苏元的身上。

  苏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他抬头看向了苏忠。

  “爷爷和程清梦的爷爷以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虽然想问的问题很多，但有些问题可不是自己现在模样可以问出来的，所以苏元选择了一个看似不重要的问题。

  反正早晚会知晓所有的事情，而且只有奠定了这一点基础，后面的问题才容易询问。

  “是的，应该这么说，自我出生起，老头子就和程开民就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了。”

  “而且我听程开民说过，老头子和他甚至拜过关公，结成了异父异母的兄弟。”

  苏忠回忆着从前的往事，他一一说着。

  随后似乎是追忆的太多，也或许在坐的基本都是一些小朋友，所以苏忠毫无顾忌而又兴趣大起的看着众人笑眯眯的说道。

  “和你们说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有一次老头子和程开民喝醉了，然后老头子拉着我指着程开民说，这以后就是我第二个爹了。程开民当时还极为开心拍着胸口答应了，还说什么只要我程开民在一天，那么我程家就一日是你第二个家！！”

  “所以说，程清梦，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也是你大伯咧~”

  苏忠开心的对着程清梦调侃道。

  “诶诶！爷爷还做过这种事！那我和苏元是什么关系？”

  程清梦深感惊奇而又兴奋的先是看了看苏元，随后又看向了苏忠。

  “程清梦你是什么时候生日？”

  苏忠笑着问道。

  “六月二十一日！我是六月二十一日的生日！！”

  程清梦顿时兴奋的举起小手回答道。

  “苏元的生日是七月四日，那你还是苏元的姐姐咧！”

  ？？

  姐姐？！

  某个地位已经被几度占领的姐姐此刻骤然抬头，她气呼呼的鼓着俏脸，她先是看向了大伯！

  很好！是长辈！不是自己可以生气的对象！

  夏若兰退而求其次看向了苏元，唔——是舍不得生气的对象。

  夏若兰最后看向了兴奋到不能自已的程清梦，可恶的一生之敌！你现在连我姐姐的名额都不放过了吗？！

  此刻，程清梦在夏若兰心目中的危险指数顿时呈指数型增长，甚至隐约有些爆表了。

  恨屋及乌，夏若兰甚至看向了程清梦的源头，也就是程清梦的妈妈陈幽梦！她气呼呼的瞪了陈幽梦一眼！

  可恶！谁让你生出来这种女儿的！

  一直在注视着夏若兰，最后却被夏若兰气呼呼瞪了一眼的陈幽梦：

  诶？会长瞪我了？！会长怎么瞪我了！会长怎么生气了！会长气呼呼鼓起小脸的模样好像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好可爱的感觉....

  “诶诶诶！我是苏元的姐姐？我是苏元的姐姐！！苏元苏元！我是你姐姐诶！！！”

  而听到苏忠的话语，程清梦顿时兴奋而又开心极了，她重复了两遍后，她立刻转身看向了苏元，然后抱起苏元一边用力的晃着一边大喊道。

  “苏元苏元！你以后要喊我姐姐！要喊我姐姐诶！”

  不许喊！小天使你不许喊！！

  “好好好！姐姐！我的清梦姐姐你先别晃了，我有点头晕！！”

  感觉脑浆都差点被晃匀了的苏元一秒都没能坚持，他立刻用着软乎乎的声音投降般的喊道。

  ？！！

  小天使你！

  呜呜呜！又是背叛！可恶这个家没法待了！

  我要离家....呜呜呜！你们就欺负我不敢离家出走吧！！

  某个内心极度悲伤而又无法言说，一度想要开启紫色圆圈眼，然后站起来大喊一声一袋米能扛几楼的夏若兰顿时将所有的悲愤与怒火宣泄在了陈幽梦的身上。

  可恶，都怪你！陈幽梦！都怪你！！

  夏若兰气呼呼再次瞪了陈幽梦一眼。

  又一次被瞪了，陈幽梦顿时有些怀疑人生的坐在那里，但是陈幽梦的内心又忽然觉得会长气呼呼的模样好可爱，会长能不能再瞪自己一下？

  “哈哈~真是可爱的小姑娘。”

  苏忠看到程清梦与苏元的模样顿时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程清梦的小脑袋。

  “嘿嘿~”

  而程清梦也开心的蹭了蹭苏忠的大手，然后继续抱紧了苏元的右手。

  “苏元，再喊一声姐姐好不好~”

  说是喊姐姐，但程清梦却开心的宛若一个妹妹般撒娇道。

  “好好好~姐姐~！清梦姐姐！”

  被如此的撒娇，苏元能怎么办呢？苏元又一次一秒都没能坚持，他立刻投降了。

  啊！我真的要生气了！！

  陈幽梦！！！

  某只大可爱又开始瞪人了。

  妈妈好奇怪...程清梦的妈妈也很奇怪...程清梦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

  一直坐在苏元的旁边默默的用自己红色的双眼观察着大家，夏玖内心顿时感到了些许的疑惑。

  苏元的姐姐，我是一月一日的生日，所以我也比苏元大，所以我也算是苏元的姐姐...

  所以苏元不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弟弟？

  苏元喊我姐姐？

  夏玖想象着那种场景，夏玖酒红色的双眼瞬间弯起，她似乎知道程清梦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了。

  而某只大可爱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也悄然开始谋划起自己的地位了。

  如果她知道了，想必她会很开心的吧~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好了！那么程清梦小侄女想问我这个大伯什么呢？”

  苏忠眼看苏元与程清梦玩闹结束，他笑容满面的将稍稍跑远的话题收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

  “诶！到我了吗？”

  程清梦似乎还沉浸在自己是苏元姐姐的快乐中，她有些后知后觉的伸出手可爱的指着自己问道。

  “对的！到你啦！程清梦小侄女！”

  苏忠也是玩心大起，他笑着调侃道。

  “唔....那个，我想知道为什么爷爷从来没有提起过苏元的爷爷呢？爷爷是和苏元的爷爷绝交了吗？”

  程清梦满是疑惑的问道，而听到这个问题，苏忠脸上的笑容缓缓的消失了。

  “这个呀....”

  苏忠轻声的叹着气，随后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远处那棵二十一岁的光秃秃的杨树，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了时光，重新落在了那一年。

  那年大雪飘飞，父亲坐在灵堂前不吃不喝的沉默了一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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