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请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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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中的喜绸尚未撤去,似乎还残存着昨日大婚的喜气与热闹,然而此刻正厅里的气氛却是死寂一片,压抑的人难以喘息。
秦疏双手举剑笔直的跪在正厅中,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他抑制不住颤抖的身体,随时都可能倒下。
可他不能倒,他在等一人,等他的新娘——宣落堇
他很清楚,倒下便爬不起来了,那样的狼狈,不该入他姐姐的眼。
他也很清楚,他的姐姐,是新娘,不,是尚书大人,她很快会回来,所以他只要再坚持一下下,便能最后再好好看她一眼。
厅中家仆侍卫和丫鬟视他如仇人,首座宣丞相压抑着怒火。他唯有闭眼等待着被宣判,然后坦然赴死。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身后,他知道他从昨天被送亲使者丢在宣府门口,他一直等到现在的新娘——兵部尚书宣落堇,她终于出现了。
宣落堇仅是停顿了片刻,便缓慢走到他身前,俯视着他。
他睁眼想看看她,可他迟疑了,似是胆怯,怕看到她眼中的杀意。
他还未换下的喜服格外显眼。他自己看了都觉讽刺。
宣落堇看他举在胸前的剑,转而视线移向他一副波澜不惊略显苍白憔悴的脸,双眼蒙上一层雾气,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静谧的正厅只余清浅的呼吸声,宣落堇不语,也无人来打破这异常的宁静。
时间仿若过了很久,眸中雾气都已散去,宣落堇抬手轻轻一挥,侍奉左右的家仆丫鬟恭敬退下。
抬起的手缓缓伸向他苍白俊美的脸庞,指尖轻触到他温热的肌肤,仿若意识到快要沦陷的情感,宣落堇猛然收回手,拿起他双手托举在胸前的剑,后退几步,利落拔剑而对,剑尖抵在他胸口,言语冰冷:“看着我。”
他双手自然垂下放在两侧,依言无畏的抬头直视宣落堇。
看着他面无表情,淡定的神态,宣落堇温怒:“秦疏”
“我在”
“呵!秦疏……”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宣落堇凝着秦疏,“南疆珈炎国王姓是什么?”
秦疏看着宣落堇说:“慕”
剑尖自心口缓缓移向秦疏白皙的脖颈,留下它经过的浅浅足迹,停留在秦疏下额。
宣落堇拿剑的手腕微微向上用力,剑尖随着主人的心意迫使秦疏脑袋后仰,完美露出那不自觉上下滚动的喉结,宣落堇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仰着头的秦疏咽下口水,垂下眼眸也看不清宣落堇此时神色,但只听声音也知道宣落堇已在暴怒边缘,就算如此,他也如实回答:“秦疏”
毫不意外,宣落堇怒气袭来,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宣落堇并没有如他所愿割断他的脖颈,而是不轻不重的一脚踹向他腹部,没有任何防备的他轻易被踹翻在地,呼吸凝滞几息,紧闭双眼,张大嘴巴也未发出一声轻呼,双手贴着地面抓不住一粒沙尘来缓解此时的痛。
痛,太痛了,腹部的伤像是重新钻开一个洞,痛的一口气呼不出也断不了。
但只是片刻,他恢复了理智,沉重呼出一口浊气,动作缓慢僵硬的侧过身手掌撑地,奋力几次都未能起身。
反而疼的他冷汗涔涔,身体不受控制的蜷缩,试图用此缓解疼痛。
宣落堇冷眼看着他,冷笑一声:“此时此刻,再骗我还有什么意义,你以为我会心疼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再任你利用?”
“对不……起,是我的错,愿以死谢罪!”浓密的汗珠布满他整张脸,苍白的面色再添几分,薄唇止不住颤抖,一开一合说着让人听不真切接下来的话。
“死?”宣落堇走上前,蹲下身,俯视着秦疏,伸手抚上他惨白的脸颊,拇指用力擦拭他唇瓣,直到在苍白唇瓣上沾染上被擦破皮流出的血液,宣落堇才正视他痛苦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蓦然收回手,不屑道:“哼!装的挺像,但我不会蠢到相信你了。”
回答她的只有秦疏微弱不均匀的呼吸声,她站起身剑指秦疏,冷言道:“若你能躲过我这一剑,我便往事不提,你就还是我认定的唯一夫君。”
说着,她已执剑刺向秦疏。
剑落下的瞬间,他模糊的看了她一眼,光亮散去,都结束了。
他想死?宣落堇眸光微闪,在剑尖刺破红衣,收手的瞬间,秦疏随身侍卫江亭迅速抓住侧躺在地上的秦疏的手臂,将人拽起,扶着秦疏站稳,怒瞪宣落堇,气愤道:“昨日大婚,尚书大人就未曾露面,只着几名家仆迎接我主子入府,一人走完整个大婚过程,还要行盛和入赘礼数头戴盖头,主子一一照做,尚书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现在还要受大人如此虐待,珈炎是战败,但这也不能代表我家主子可以任由大人糟践。”
她的事,父亲都不曾插手,竟被一个外族人质问,宣落堇阴冷的勾了勾唇角:“既是你主子,你应该知道他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自请一死,不过现在你更该死。”
携带无尽杀意的利剑直刺江亭,江亭立马松开秦疏抬剑去挡。
没了支撑点的秦疏顺势靠着江亭倾斜。
利剑直接贯穿秦疏右肩刺伤身后的江亭。
江亭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丢了剑用尽全力扶住秦疏。
这意想不到又猝不及防的一幕瞬间震惊宣落堇,握着剑柄的手压制不住的颤抖,眼睫沾染湿意,盯着依靠江亭才能勉强站立的秦疏冷冷问道:“你就这么想死?”
“对不起……是我的……错……只……只要大人能解气……我随……随大人……处……置……死又……何惧。”秦疏看着宣落堇,半阖的双眸猩红一片,眼尾湿润,冷汗顺着脸颊汇集下颚,滴落青石地砖上。
“好,很好。”宣落堇突然笑了,可这笑落在江亭眼中异常恐怖,他惊恐的看着宣落堇毫不怜惜的拔出贯穿秦疏右肩的剑,不看一眼已经瘫软在江亭怀中的秦疏,无情冷漠的说:“那你可得好好活着,不然此时你能救他一次,下一刻我照样能让他曝尸荒野。”
“来人”府中护卫应声而来,宣落堇厉声道:“送姑爷回房,任何人不得探望,他的侍卫关入地牢。”
说完,朝厅外走去,可入目皆是一片红,她停步,抑制已久的泪水瞬间破防,握在手中的剑滴下最后一滴血,承接着主人压抑的怒气刺破长空飞速刺进侧方柱子上红绸编织的红花中心,怒声道:“全数撤掉,包括他所穿衣物。”
宣落堇走后,正厅中确陷入焦灼,护卫看着江亭将秦疏护的极紧,而秦疏瞧着奄奄一息,口中不断的涌出鲜血,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护卫迟迟不敢动用蛮力。
护卫们求助的看向上座一直未动的宣丞相。
宣丞相闭眼片刻,睁眼走到秦疏身边裹着杀意沉着的说:“你真该死,但你不能此时死,也不能死在宣府,更不能死在堇儿眼前,若你还记着堇儿的好,就让她对你彻底死心,或者摒弃所有,对她永远不离不弃,全心全意陪着她。”
宣丞相说了什么,他听到了,但也仅仅只是听到了,脑子被疼痛侵占,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说不出,被江亭强行喂下的药,让他无法晕厥,清楚的感知周围的一切。宣落堇的话他更是听到,那是恨……
没得到回应,宣丞相转而对江亭说:“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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