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知道，妈知道。”林昕连说了两遍，安抚着裴钊的情绪。

  “可是公司现在正处于上升期，是万万不能花钱请别人来打理的呀。你从小到大都很有主见，妈也没要求过你什么，可现在情况不同，你爸也只是想让你先学着，好歹缓一缓他的压力。”

  “妈，我知道你们的想法。”裴钊尽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

  “可是我就不是那块料！比起我，小琛更合适不是吗？从小就是个天才，做什么都轻松又简单，而我只有在绘画上能赢得了他，这是我唯一的天赋了，我不想放弃绘画。妈，你知道我的心情吗？”

  裴钊握着林昕的手，一脸哀求。

  但其实，他并非自己说的那样，除了绘画之外一窍不通。

  在裴琛还没出生前，他也是比一般人要聪明一些的学霸级人物。加上从小绘画能力出众，表扬和掌声几乎伴随了他成长的每一个阶段。

  直到裴琛出生。

  一开始，他也很喜欢这个弟弟，幻想着以后要教他很多很多东西。

  可随着裴琛慢慢长大，不止是他，连旁人都发现了，裴琛接受事物的能力比正常小孩要强上许多。

  文字他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数字哪怕还没学过，也能解出答案。就连运动能力，评价也是优。

  裴琛抢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直生活在焦点中心的裴钊一瞬间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着自己的亲弟弟，嫉妒他有比自己更强的天赋，也嫉妒他抢走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视线。

  后来，一家人出国旅游。

  裴钊却做了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行为。

  他为了一个推荐信的名额，推了自己的弟弟，害得他手骨折。

  而自己却因此顺利地拿到了自己很喜欢的艺术家的介绍信，正式在这个国家开启了自己的艺术生涯。

  没办法，他太害怕了。害怕裴琛连绘画水平都比自己高。

  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但唯独绘画，他不能输。

  可他的弟弟，明明什么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医院里，夫妇俩和医生确认详情，而裴钊沉默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旁边，是打着石膏的裴琛。

  “对不起。”裴钊到底后悔了。可伤害已经形成，一切都晚了。

  “意外而已。”还在上幼儿园的裴琛冷静地出奇。

  正常小孩要是受了伤，怕是得哄上个大半天，而裴琛全程乖巧，配合的不行。

  “哥哥......真的很想要这个名额。你太聪明了，做什么都能成功的，这个机会就给哥哥吧。”

  推荐信只是他入学的手续之一，最重要的，却是老师唯一的一个学生名额。

  这个无关年龄，而在于天赋是否达标。

  裴钊紧攥着手，眼睛盯着自己的膝盖，不敢看向裴琛。

  “哥哥，我本来就没什么绘画天赋，这个名额从始至终都是你的。那老师一开始就是看到了你的画，才会联系爸妈带你过来，我只是顺带。说要看我的绘画水平，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他冷静地阐述着事实，没错过裴钊脸上的错愕。

  “我......”裴琛越冷静，便越能凸显出裴钊内心的阴暗。

  “我......”裴钊想说些什么来辩解一下，可脑子却一团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不会绘画，对这个也没有兴趣。”

  “真的......对不起。”裴钊不知道自己除了说这句话还能说什么。

  当时的裴琛是什么心情呢？

  自然是失落的。

  他很喜欢自己的哥哥，觉得他很优秀。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都是哥哥带着他去接触各种事情。

  他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可是随着他慢慢长大，不知道为什么，哥哥逐渐远离了自己。

  后来他知道了。

  因为他太聪明了，哥哥不希望他太聪明。

  他已经尽力了，可隔阂的种子已经种下，再怎么样也回不到一开始的关系了。

  他想回去了。他想和小曦一起玩。

  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裴琛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将泪意忍了下去。

  “宝贝，我们今天回不了国了。”

  回来的林昕蹲在裴琛面前，看着小手打满石膏，一脸心疼。

  身后的裴宏拿着报告单，裴钊不经意和他对上视线。

  强烈的压迫感让他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我答应小曦要一起参加运动会的。”

  “医生建议我们好好休息三天，飞机会有气压，你的脑袋刚才摔到了，如果现在回去，你的脑袋会很疼的。我们晚上给小曦打电话，小曦一定会理解的，好不好？”

  小孩子是没有太多选择权的。

  那是他第一次失约，也是唯一一次失约，却让他差点了失去了重要的人。

  “小曦，我要回去找小曦。”偶然听到消息的裴琛，爆发了除了婴幼儿时期之外的最大哭声。

  两个孩子的感情两家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没想到两个小孩的羁绊比他们所想的还要深。

  但是他们不知道。

  对于裴琛而言，顾曦已经是唯一一个可以值得信赖且毫无保留的人了。

  她总是会告诉自己，优秀不是自己的错，要正确对待自己的天赋。

  她会告诉自己，哥哥很喜欢他，不过哥哥现在内心住了一个魔鬼，哥哥需要打败它后才会变回自己的哥哥。

  她会告诉自己，不要担心，自己会一直陪着他。

  在自己因为自己的天赋和才能而逐渐丧失表达情感的能力而感到惶恐时，是顾曦一直拉着他，让他不至于像个异类一样活着。

  对于他而言，顾曦早已经是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哪怕在大人眼里他还很小。

  可是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让我回去找小曦，小曦肯定很害怕，我要去找她。”

  这是裴琛第一次如此强烈地要求某一件事。

  “都是你！我讨厌你，如果不是你，我讨厌你，我恨你！”

  在看到裴钊的时候，裴琛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冲上去，用自己完好的手捶打着自己的哥哥。

  裴宏和林昕都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赶紧上去阻止。

  裴钊看着这样的裴琛，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他知道的话......他知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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