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药水的气味，旁边趴伏着危行之。

  温珏嘴唇动了动，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只得勉强支撑起身体。

  危行之立即惊醒，忙抬起头，惊喜道：“哥哥……”

  “你在这儿守了一晚上吗？”温珏摸了摸他的头顶，轻声问道。

  他抿了抿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危行之抓住他的手，眼眶通红：“哥哥，还好你没事……”

  温珏笑了笑，虚弱道：“别哭啊，我已经没事了。”

  他挣扎着下了病床，“我想要喝杯水。”

  “我给哥哥倒水。”危行之连忙扶他坐好，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半杯水递给他。

  温珏捧着水杯，咕嘟噜灌了半杯。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宿沉他还好吗？”

  危行之沉默，手里的拳头无声收紧，指尖都快戳破掌心的皮肤。

  他嗓子发干，眼眶不争气的蓦然红了，好半晌才哑然开口：“哥哥是不是喜欢他？”

  他的声音微颤，嗓音闷闷的。

  温珏闻言，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用手背拭去他睫毛上沾染的水汽。

  “怎么会呢？”他说，“我把宿沉当朋友看待，只是单纯的关心而已。”

  危行之垂眸道，“是嘛……”

  他明显不相信，但是，却也不敢逼迫温珏承认。

  因为他知道，哥哥为宿沉挡枪，哥哥爱宿沉胜于自己的生命，如果真的惹恼了他，哥哥绝对会离开自己，甚至永远不会再见自己……

  那比杀了他更加残酷。

  想到这里，危行之攥紧拳头，一字一句道：“哥哥……你不要离开我。”

  闷闷地声音，含着微不可察地祈求。

  温珏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微微抽痛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掌心，“我答应你。”

  ***

  医院内。

  宿沉缓缓睁开眼，眼皮酸涩难忍，他费力地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他的思绪逐渐回笼，回忆起昨晚的遭遇，脸色一白，他倏尔坐直了身体，掀开身上的被子，想要去见温珏。

  然而，他刚下床，腿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差点让他摔倒在地。

  “哎，你小心一点啊。”一名年轻医生走了进来，“你肋骨断裂了三根，左臂脱臼，腹部受了撞击，胸口多次受损……伤的这么重，还是不要下床的好。”

  见医生过来，他虚弱询问：“你知道昨天和我一起来的，高高瘦瘦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医生一怔：“你说的是温先生？他脱离了生命危险，还在重症监护室，暂时出不来。”

  宿沉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你。”

  医生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宿沉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转身就往外走。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情绪后，才慢慢往重症监护室靠近。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有专门隔间，防止家属影响病人休息。

  宿沉走过去时，隔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余患者或病人。

  他站了会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

  是危行之。

  他拿着保温盒，看着他，神情阴郁。

  宿沉喉结滑动了一下，哑声问：“他怎么样了？”

  危行之绷紧了下巴，没有回答他的话。

  只是一字一句，语调冰冷的警告着，“我不管你和哥哥什么关系，从今天起，你必须离哥哥远一点，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哥哥。”

  他语调森然，攥紧了拳头，极力压抑着怒火。

  哥哥就是因为他才会受伤。

  但是他却不能动手，因为他的命是哥哥救的。

  他恨透了这种感觉！

  他恨不得杀掉所有伤害哥哥的人！

  但他不行。

  宿沉没吭声。

  危行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大步离开了。

  宿沉静静的注视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又浮现出危行之方才的话。

  他的心脏仿佛被利刃戳穿，鲜血淋漓，疼得他几欲窒息。

  他死死地咬着牙，面色惨白。

  良久后，他才挪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透过玻璃窗，望向了躺在病房内的男人。

  他身形削瘦，容貌俊美，此时正安稳的沉睡着，看上去很脆弱，很无助。

  宿沉心中一滞，眼底掠过一抹愧疚与懊悔。

  他静静的看着他。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日，那人扑上前，温热的血液流淌在身前。

  那一幕，犹如梦魇，挥之不去。

  他的指尖蜷缩成团，难掩眼中翻涌的痛苦，还是回到了病房。

  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个男人……

  可是还好好着呢……

  回忆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母亲的温柔和那个那个的男人的冷漠交织成一幅绝望的画面。

  宿沉闭上眼睛，将满腔愤恨强行压下去，等再度睁开眼时，漆黑的双瞳已经恢复了往昔的清明。

  接下来的几天，危行之将温珏当小宝宝一样对待，生怕他磕着哪碰着哪。

  温珏被他照顾得太过周到，反倒越来越无措了。

  这天，他趁机提出要求：“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危行之毫不迟疑的拒绝：“不行，外面风大，哥哥容易感冒。”

  “可是我憋坏了。”温珏小声控诉，“每天吃完饭就呆在病房里，我快长霉了。”

  他声音清清浅浅的的，像是在撒娇似的。

  听得危行之耳朵泛红，他扭扭捏捏道：“那、那也不行……”

  “哥哥身体最重要。”

  温珏见软硬兼施都没办法让他改变主意，顿时泄了气，蔫蔫地躺在床上，不吭声了。

  危行之见状，有些慌乱，“哥哥别生我气……”

  他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局促道：“医生说，哥哥还要多多休养，不宜走动的。”

  “好吧。”温珏没好气的说道，“那我躺着总行了吧？”

  危行之连忙点头：“嗯。”

  “……”

  温珏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危行之身体瞬间僵住。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温珏，眼圈微红。

  危行之抿唇，垂眸道：“哥哥……你别生气好不好……”

  温珏失笑：“我为什么要生气？”

  危行之愣愣地摇头。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行之，最近这段时间你好像格外没有安全感，能告诉哥哥为什么吗？”

  明明之前行事毫无顾忌，可大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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