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虞轲还没有手眼通天到能够监控到陶庭相的手机信息，但赵焱之还是要装模作样地约她到现场再谈，说采访完，会把他调查到的线索告知陶庭相。

  陶庭相其实并不对此抱很大希望，虞轲所为牵扯面甚广，赵焱之自己收到相关的聚会邀请都未必不可能，只靠一些模棱两可的邀请函和司茗似的证人证言，肯定不能扳倒虞轲。

  陶庭相的目标是一击制敌，太繁琐的东西，有害无益。

  陶庭相提前几天来的，早早架好了机位，不同于新人时期，坐在前面都要被人嘲讽两句，此刻的陶庭相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据最好的拍摄位置了，其他人都说不出什么。

  比她排名靠前的娱记都没人来挤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简孟宣理解错误之后大肆宣传了，说郁喜珍和陶庭相有了内部合作，这次采访的主场留给她。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懂规矩的。

  “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能上那个位置？”梁果指着陶庭相开口道。

  看来这电影的宣发阵势不小，陶庭相心里想着，几大流量娱记都来了，是因着郁影后的影响力，以及邀请。

  看得出来，郁喜珍本人对这部电影，也期许颇高。

  陶庭相正这样想着，身后一个声音开口叫住了她：“喂，这个位置不是你的，你让一让。”

  她回头，看到了梁果，她对梁果的感知实在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是周晓茜那样能独当一面的孩子了，而不是把撒娇打滚当可爱，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得别人让着她。

  陶庭相查过梁果的一些评价，很有些粉丝吃“刁蛮任性小公主”那一套，觉得“果果就是发脾气的样子也很可爱”“这么可爱的果果，怎么会犯错呢”一类的话，在小圈子里被认同度很高。

  从梁果的一些小动作中能看出来，她在拒绝长大，总是下意识地摆出单纯无辜的面孔，夹着嗓子，以更幼态的声音开口，而不是以一个大人的状态交谈。

  这其实不好，没有人能拒绝长大。

  “这个位置是绝佳的拍摄角度，你为什么要把摄像头立在这里？”梁果开口质问道。

  “你不是已经说出原因了吗？”陶庭相摊手道，“因为这个位置的角度好呀。”

  “那为什么不能让给果果呢？”梁果又说道。

  “当然不行，先来后到，懂？”陶庭相回答道。

  她说着，不想理睬梁果了，转头继续调试设备。

  梁果从小到大都是众人关注的对象，包括在学校，也总有人指着她的后背说以认识此人为荣，所以她非常忍受不了被忽视，不由得上前一步：“小陶？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陶庭相没再关注她：“额，非常感谢你在和周晓茜的事情中说了实话，嗯，你还是个孩子，你们的过错都没必要被上纲上线地审判，我希望你们都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那，就这样？”梁果依旧凑近她。

  “周晓茜期末考试考了第二名，你考得怎么样？”陶庭相问道。

  作为无趣的大人，跟小孩子交流，好像也只能问成绩了。

  梁果瞬间没话了，从小到大没怎么在学校好好上过课的她，想也没什么好成绩。

  “外物都是别人的，名誉也好、财富也罢，都可能离你而去，唯有知识是属于自己的，”陶庭相不由得教育了她两句，“现在好好学习吧，以后才不亏。”

  “想你口中的周晓茜一样，成为一个只会念书的土包子吗？”梁果冷哼一声。

  “不用抬举我，我初中的时候考不进级部前十，她学习比我好。”陶庭相说道。

  台下中央处，这确实是块好地方，没法站在正中央，也要想办法靠近一点，姜永豪搬着相机，在一旁调试着，他身侧是简孟宣。

  前十的娱记，流量派和实力派以工作室的形式合作，带来的收益是巨大的，两个人也出过很多联合采访，显得关系不错的样子。

  但就陶庭相有限的观察来看，两个人私下里关系不怎么样。

  一方面是新旧两代人之间的代沟着实大，那种流量派与实力派之间的互相看不惯也存在于两人之间，他们几乎是各自领域的典型代表，加之同行相轻，私下合了才怪。

  简孟宣自认为，他好歹是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在他看来，低学历初中生闹幺蛾子爆红网络，那不闹吗？这都能与他平起平坐真是世风不古人心日下。

  如果没有简驰的事情一闹，简孟宣看陶庭相都比看姜永豪顺眼，好歹前者小姑娘是个正儿八经新闻学毕业的本科生，不必那没学历的强？

  姜永豪看简孟宣，那就是00后职场人看老前辈，一身爹味，赚得不多毛病多，就爱跟人指手画脚的，闲得慌吧。

  陶庭相一边装机，装完摄像头之后还在旁边蹲着，欣赏这同一公司的两位彼此阴阳怪气着，时不时应付一句旁侧开腔的梁果，氛围意外地和谐。

  赵焱之和虞轲选择了一左一右两处角落，没跟中间几人挤，眼神却也是关注场下多于关注场上，台上还没上人，台下已是一出好戏了。

  更多的小娱记关注着前排的几只大象，看自己是否有机会，也成为其中一席。

  场内的话筒一响，几位主演开始上场，挨着排开，面对镜头。

  “好，很高兴和大家见面，我们这也是电影进程中，来跟记者朋友们见个面，大家好。”周义新站在中央开口。

  一阵“辛苦了”的声音泛起道。

  “有关电影的问题，大家尽可以开口，当然，剧透不太可能，我现在还不完全清楚我是个什么故事呢。”周义新说道。

  话筒优先给到了赵焱之，他先开口问道：“这部片子，大家最关注的应该就是郁影后了吧，多少老大哥都是奔着少年时期的女神来的，您对自己的定位是友情客串，那具体戏份怎么样呢？”

  郁喜珍从容笑着：“那，当然是看最后结果了，不过我感觉我那张年轻时候的照片，出镜比我多，也多拍拍那照片，我年轻的时候好看。”

  “那看来老大哥们不仅要期待着郁影后本人，还可以期待一下女神年轻时候的照片。”赵焱之说道。

  “没错，那张照片在这部电影之前，没对外公开展示过，是整理家里的时候翻出来的压箱底的照片，我真正年轻时候的照片，大家可以期待一下。”郁喜珍说道。

  别人期不期待不重要了，陶庭相很期待了，能看到年轻的郁喜珍吗？

  她希望自己那个时候能收到首映礼的邀请，收不到的话，那就包个场请办公室的人去看吧。

  话筒递到了果妈的手里，她神色激动，一看就是在憋个大新闻。

  “同为母亲，我很难忽视与自己孩子之间的情感交流，这部电影的题材是悬疑探案，那是否有类似于亲子关系的探讨，适不适合带着初中大小的孩子看呢？”果妈开口道。

  她没直接问两个演员的关系，而是从电影的立意入手，问得旁敲侧击，主演也需要就这个问题给予回答。

  “这不是一部儿童电影、亲子电影，初中生的话，也算半个成年人了吧，要是在我初中的时候，别人越说不让我看的东西，我越想看，电影院能把票售卖给孩子，那这就是一部可以给他们看的电影。”周义新回答得有点绕。

  “应该不是那种孩子叛逆杀了母亲的那种内容吧。”果妈继续问道。

  “主题绝对是弘扬真善美的。”周义新这样说道。

  果妈身侧就是陶庭相，她拿过话筒，思索着开口：“我想问的是演员感受，绮雯姐姐，跟周义新二搭，感觉如何？”

  【哈哈，我看周义新之前懒散着回答，话筒到陶庭相手里之后瞪起眼来了，刚要说什么，结果人家不问他。】

  【是的，我也发觉了，他之前没认真回答，眼神一直在斜向小陶的方向，就等着小陶提问他呢。】

  【周桃CP表示，终于轮到我们吃一口糖了。】

  【杨桃CP表示，得意啥，这口糖不还是我们的？】

  【绮雯姐姐看小陶的眼神也好宠好可爱呀。】

  杨绮雯接过话筒，点点头：“周义新是个很好的戏搭子，我水平也不高，跟他在一起能相互学习，没错，导演一骂骂我们量给，有时候内容都差不多。”

  这部戏的导演是娱乐圈有名的严苛之人，演戏不愿意用流量明星，只要实力派，而且要求极为苛刻，演不出他要的效果，是真的会在片场骂人的。

  “挨骂搭子？”陶庭相问道。

  杨绮雯和周义新对视一眼，不由得同时笑出声来。

  【天哪，台上两个，台下一个，都不知道眼睛看哪里好了。】

  【完了，感觉都好有爱的。】

  【啥都别说了，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性缘脑滚出去，明明是彼此你们污浊了彼此欣赏的纯粹友谊。】

  【看小陶盯紧话筒时恋恋不舍的眼神，她还想继续问问题呀。】

  【周义新和杨绮雯也盯紧了话筒，完，这几位额，关系我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话筒递到了姜永豪手上，他转了一下话筒，开口道：“刚刚听郁影后说你照片出现的次数比你本人多，我就想问，你是演的死者吗？出现在别人的回忆中？”

  陶庭相看了眼姜永豪，这位完全是临场发挥，没准备稿子呀？

  “你猜。”郁喜珍就两个字。

  “我看悬疑电影，一向是很期待故事情节和推理路径的，希望在这一点上，《葱葱》不要让我们这些观众失望。”姜永豪说道。

  “一堆记者中混进来一个推理爱好者呢。”杨绮雯微笑道。

  话筒递到了简孟宣手中，他装模作样地咳嗦两声，开口道：“我们能看见，这部电影的拍摄周期不长，是顾虑市场热度，在拼命赶进度吗？”

  简孟宣供职的娱乐公司和盛彩娱乐是竞争关系，从这个提问中，可以看出不小的恶意。

  “感谢关心，这大概是我面临的最噩梦的一次拍摄了，”接过话头的是杨绮雯，“第一次入大导的班底，才知道这一切这么难过，时间紧任务重，对妆容的要求还特别高，真忙起来，我竟然忘记摘美瞳就睡觉了，第二天眼睛都不聚焦，真的压力挺大的。”

  杨绮雯笑着抱怨了几句拍摄艰辛，她和周义新就是差不多水平的挨骂搭子，也是一起进步的合作伙伴，忆苦思甜，抱怨一通之后，话题转向真善美的奋斗精神，愣是让简孟宣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插进去。

  等杨绮雯说完了，话筒也好换人了，虞轲在最末尾处等着，接过话筒。

  能看出来，虞轲的状态不是很好，排名下降对于她这种心气高的人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再浓的妆也遮掩不了骨子里往外冒的疲惫，她声音略低哑地开口：“我更关注于拍摄妆容吧，请问女主角对你的装造怎么看？”

  “我一直认为，装造不是用来美化自己的，而是要用来服务于角色的，我在电影中的角色又不是什么倾城无双大美人，没必要一味地往‘美’上堆砌，纯粹的容貌就最好。”杨绮雯说道。

  “是，听说你在这部戏中的角色是个正派角色，是想以此洗去自己‘反派脸’的称呼吗？”虞轲问道。

  又是个为难人的问题。

  “谁也不想被称为反派呀，”杨绮雯笑着回答，“如果可以，我本色出演搞笑女，还是剧情人物更重要些，我也是剧情工具人。”

  虞轲放下话筒，之后话筒在小娱记中传递起来，大家对话筒多有争抢之势，都希望能问到主演问题，以博成名之势。

  陶庭相没再跟他们争抢话筒，那是她站在这里的教养。

  一张大照片从几人背后拍摄，被拍进去的娱记，也是后期电影宣发的一部分。

  “工作任务并不重呢。”陶庭相出门的时候，对卢文硕开口道。

  “但很明显，交际的任务比较重。”卢文硕收到了一摞名片，陶庭相在前面装机交谈的时候，卢文硕几乎一直在后面收名片，都是敬仰【娱记小陶】大名，想要跟前辈请教一番的人。

  “工作室的名片都被抢没有了，我的名片他们也要去了，看出来小陶是真的很受欢迎了。”卢文硕说道。

  “那些都不用管，采访结束之后，我有约了。”陶庭相开口道，“跟我去见一趟赵焱之吧。”

  “好的，这次我们请客，我定了一个私厨菜的包厢，是个业界有名的馆子，私密性不错，以及，不会出现女士菜单问题。”卢文硕仍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

  “哈哈，你记性还真好，我都忘了有这回事儿了。”陶庭相笑着。

  而很明显的是，记性好的不只是卢文硕，还有赵焱之。

  “这是我那个私自把消息发出去了的助理，来，向【娱记小陶】道歉，上次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是你的锅。”

  那小助理双脚站定，向陶庭相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很抱歉，上次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困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我相信你，”陶庭相淡定点头，“其实我不太关心这样无关紧要的消息，但你们能态度诚恳地向我开口，我也很高兴。”

  “我们之间应该有属于合作伙伴的态度。”赵焱之说道。

  “可我记得，上次的你对这件事情，并不想多言，现在竟然主动调查信息了？”陶庭相表现出了惊讶。

  “也不是这次才调查出的事故吧，之前，我收到过类似的邀请，这些事情，对真正的有心人来说，不是秘密。”赵焱之说道。

  陶庭相身体微微前倾，是认真听话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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