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庭相也表现出了倾听之意，身体前倾，手腕收紧。

  “圈内圈外，很多年轻女生都跟虞轲有来往，接受虞轲的控制和洗脑，从事某种服务。”姜永豪开口道。

  陶庭相摆出了挡住镜头的动作：“等一下，这可能是直播事故……”

  【别啊，小陶，你让他说下去。】

  【到底什么事儿，是男人你就开口说出来呀。】

  【别挡别挡，既然是真事儿，为什么要瞒着？】

  【姜永豪，你管管我家小陶！】

  姜永豪顺着直播弹幕的意思出手了，把陶庭相想要关掉直播的手拦了下来：“别，这是我想开口说的话，不需要拦着我。”

  “确定不是事故就好。”陶庭相往后坐了坐，“没想到能在这件事情中听到‘网传死对头’的消息呢。”

  “所以我喊话你来，”姜永豪摊手道，“一个小小的礼物吧。”

  “我觉得更像是催命符。”陶庭相假意推脱着。

  两人的戏演到此处，到此为止，姜永豪继续开口他所查到的东西。

  “这些是邀请函，只要邀请名单上有虞轲，她至少会带十个年轻女性来宴会，因此不太正式的场合都会邀请她，同时，她还是更多活动的组织者，意味不用我多说。”姜永豪说道。

  陶庭相翻看着那些邀请函，有好几个角度给到了特写，标明上述的一切皆为属实。

  【天哪，这竟然是真的。】

  【我早看虞轲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恶心了，竟然公开组织这样的宴会。】

  【那些受蒙蔽、受洗脑的女生也好可怜呀。】

  【家里有女儿的都受不了这一幕吧，谁能接受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被人当做货物一样冷漠审视。】

  【这也有那些女生自己的缘故吧。】

  【永远不要小看环境对人的塑造力，不同的环境，能养出天差地别的人。】

  “这真是太骇人听闻了，我这里还有几张照片，就不给大家展示了，展示了我怕直播间被封。”陶庭相不由得惊讶道。

  “等一下，这张有点眼熟，是唐婷甜？”陶庭相忽然愣住了。

  怕直播间被封，她没有把照片展示给镜头看，但眼里的惊讶是真的藏不住，叫出的“唐婷甜”的名字，也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唐婷甜，这件事情竟然跟唐婷甜的自杀有关系？】

  【怎么可以这样，那个，我脑补出了事情经过。】

  【唐婷甜在小陶的直播间自杀，那时候给她带来了无数的风言风语，竟然，竟然有虞轲的手笔吗？】

  【这样一想，我浑身发冷。】

  “能仔细说说这个人吗？”陶庭相的声音不由得紧绷起来。

  “那个自杀的女孩，我记不太清了，”姜永豪露出略微为难的神色，“这只是很多案例中的一人，我倒没有特别关注过，她的死，确实可惜。”

  “我更关心的是，她为什么死在我面前，”陶庭相不由得开口道，“这跟我有关系吗？我记得当时，我被吓到了。”

  姜永豪仍是思索的样子。

  “那是我甚至还不怎么认识虞轲。”陶庭相又补充了一句。

  姜永豪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陶庭相略含迫切的质问，已足够弹幕掀起讨论了。

  【这，这也太早了吧。】

  【是虞轲针对小陶吗？】

  【我记得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你还记得之前几个女网红，就是莫名出事儿，然后被封号了，现在想想，脊背发凉。】

  【是啊，一直在小陶之前，直播活动都没有挤进前十的年轻女生，很多女网红好像说过要转型这个赛道，但后来都了无音讯了，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

  【我似乎理顺了前因后果，这事情大概是这么回事儿，虞轲针对的不只是小陶，而是所有参加活动的年轻女孩，小陶只是其中比较幸运的，后来逆转了舆论。】

  【如果那时候的小陶没撑过去，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那就真让虞轲得手了。】

  【还记得夏莉佳的事情吗？想想更胆寒了，这还是我们能看到的两次出手，背后，小陶还被针对了多少次呀。】

  【小陶好可怜，抱抱小陶。】

  “难怪，”陶庭相顺着弹幕飘过的话语点头，“难怪我总感觉自己水逆似的不顺，原来竟然是有人给我使绊子吗？”

  “你都没察觉到？”姜永豪不由得问了一句。

  “确实有很多次，网上的舆论奇奇怪怪地就掀起来了，把我和虞轲放在一起比较，当时光顾着处理网上的事情了，还真没追究过发帖人的事情——”

  陶庭相说着，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网友无聊，随便比较出来的。”

  “很多舆论的消息都不像是网友的自发评论。”姜永豪说道。

  陶庭相神情一动，还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直播镜头，把话题转回来了：“继续说你想爆料的事情吧，现在是‘我们’的事情了。”

  “虞轲手底下有相当完善的产业链，下游的抓手去靠近那些关注奢侈品，但又买不起的女孩，以贷款为试探的第一步，如果有谁接受了那个低息贷款，或表现出了相关意愿，便会留下联系方式，以供之后的进一步试探。”姜永豪开口说道。

  “买个包都要被人盯上。”陶庭相念叨着。

  “不只是奢侈品包，还有很多方向圈定女生，条件一般但较为虚荣的女生不难找，网上最活跃的就是这一茬人，虞轲本就是相关博主，支持她的粉丝是最多的来源，大部分都是崇拜她的光环而被聚拢在一起的，之后……”姜永豪说着。

  陶庭相点头，手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上游，就是对高层‘需求者’的对接，不只是娱乐圈之人，还有更多人，从逼良为娼到之后的‘人脉介绍’，都是一条龙的服务。”姜永豪说道。

  “虞轲的工作是给人洗脑，成为这一切的中转站，给自己牟利——天哪，这太难以置信了！”陶庭相惊叹着。

  随着陶庭相的开口，一切的事情被直播间的观众所知，而后以更加迅速的速度传播出去，广而告之。

  事关唐婷甜的自杀，这事情已明显超过道德批判的范围，需要有关部门介入，都有人在直播间报了警，要求彻查此事。

  “我本来以为这会是一场‘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惬意聊天，”陶庭相看着手上的东西，越发震惊道，“没想到，是我职业生涯的一大挑战，我都有点担心自己走出这门之后出车祸被撞死。”

  “我言尽于此，以后再有什么事，交给你了。”姜永豪喝了口水。

  “你这是把定时炸弹扔给我了，但我会努力去拆解的。”陶庭相说道。

  “祝你幸运，也祝你比我走得更远。”姜永豪说道。

  “多谢。”陶庭相最终以这两个字结束了这段采访。

  谢谢你，让我有这个机会开口。

  不然，陶庭相空有点证据，还不知道要卡在手里多久呢。

  这件事情堪称娱乐圈的一场地震，虞轲左右逢源，牵扯面极广，生意铺的很大，陶庭相开口真相，把全行业带的草木皆兵。

  哪个男明星的旧日绯闻，被拍到的私生活照片，女明星与大佬的合照，有哪些细节扒一扒。

  恰逢快过年了，到了全国人民都很闲的时候，有时间盯着手机来聊两句，闹起来的大小事宜成了亲戚间串门的最好谈资，不关注点娱乐圈八卦，出门聊天都不知道聊什么。

  【这事情竟然是真的，我看虞轲被立案调查了。】

  【这估计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的扒。】

  【骇人听闻，我说别叫女孩学舞蹈吧，没个好姑娘。】

  同时，也开始有“受害者”出面发声。

  舒慧在陶庭相的授意下，注册了自己的账号开直播。

  “我是一个与虞轲接触的受害者，通过她认识了大我二十多岁的男人，之后结婚、离婚……”

  舒慧的故事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在有意的推举下，一夜之间涨粉百万。

  “我真很痛苦，离婚之后，我一无所有了，在最好的年华里选择了捷径，到如今只有这个下场，老公只把我当做工具，我怎么这么惨啊……”

  舒慧是真的委屈，在镜头前哭得声泪俱下，镜头后调整角度的施嘉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哭的，这不是她自找的吗？

  工作室确实太忙了，卢文硕和王朝连屁股沾椅子的时间的都没有，周崇傅时刻要观察着动向，周晓茜一直念叨着往这儿跑，也在忙碌的默认下成了工作室的小助理，人人都身兼数职，把这段时间忙过去再说。

  于是，给舒慧盯着点并调整直播节奏的这事情，就落到了职责范围完全不对口的施嘉敏身上。

  “调整直播间舆论动向，也就是往呵斥虞轲的方向上引导。”施嘉敏念叨着工作要求。

  而弹幕上的话，一半同情一半贬低，有觉得她遇人不淑很可怜，有人觉得她自作自受该担着。

  【说的你自己没享福似的，有什么好哭的。】

  【是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怪不得别人吧。】

  【如果没有虞轲，她本该有更好的未来的。】

  【别担心，你还年轻，还有机会重来。】

  【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呗，没什么好抱怨的。】

  两边骂了一通，最终还是怨虞轲，施嘉敏看着直播间流量数据，点了点头，挺好，就这样吧。

  舒慧站出来反踩虞轲而后爆红，无疑给了很多人以样本，要知道，虞轲用影响力聚集起来的这一批年轻女生，恰恰是最虚荣最爱寻求捷径的人，舒慧的样本把捷径摆在她们面前，怎么可能不追求？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各路美女都开了直播，说自己被虞轲引诱过，进入过她的队伍，各种说法五花八门，从“我一开始是被骗过去的，之后什么都没发生”到“我就是图钱，想活得轰轰烈烈一次”这之间，横跨“小白花”到“黑莲花”的十个黑白度，表现自己的想法。

  还有很多人本来就是博主，有自己的影响力，发送出去信息更是能引起广泛的讨论，这件事引起的天崩地裂，已非陶庭相本人可以控制。

  舆论的倾向性很明显，就是对虞轲的落井下石、喊打喊杀，陶庭相看着这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网上消息真真假假，又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有的自称是大学兼职时遇到了相关人，想找一份正经的职业，却不料误入歧途，悔之晚矣。

  有的说自己原来是个宝妈，因为老公的不上进而离婚，遇错了人，辗转如此，经历凄凉。

  更多更典型的例子，那是“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和破碎的她”，走上这个行业是半自愿的，为了挣钱而不得不为之，现在幡然醒悟，想洗心革面，希望大众和有钱人能给她们一个机会，对她们施以援手。

  网上“自爆”的受害女性，横跨了各行各业，女工、初中女混混、洗头小妹都排不上号，很多名牌大学毕业的高知女性、国企员工、优秀大学生都开口倾诉自己的悲惨遭遇，堪称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如娼。

  当真是“一鲸落万物生”，一个虞轲被带走调查了，网上冒出了更多的牛鬼蛇神。

  陶庭相对此表示冷处理，跟虞轲沾边的采访邀请她一概不接，别来沾边！

  “虞轲名下的受害者”成了新一轮的网络热词，受害者来碰瓷，各路分析的网络大V也纷纷开口，发表见解，解剖当代女性的虚荣心和社会文化之间的关联，说什么人性复杂、道德滑坡，新一代年轻人的迷茫与焦虑。

  与这个新闻热点相关联的，当然少不了另外两个主角，为此爆料不惜退出行业的姜永豪，以及直播过程全程紧张的倾听者陶庭相，也被拉出来念叨八百遍了。

  “小陶，舒慧的直播很成功，舆论，也就那样了。”施嘉敏送走了舒慧，开口道。

  “不错，事情按照我们所预料的走向发展了，按照之前说定的，过了这个月，咱就和舒慧银货两讫，这点上别生事端。”陶庭相说道。

  “懂，我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激怒她的。”施嘉敏点头。

  “她看着也不是个胆子大的人，我倒是没有那么担心她的出卖，”陶庭相说道，“其实我挺想在公众面前立白切黑心计小女生的人设的，不要再装作一无所知的傻白甜了。”

  “别，你这话让朝哥听着，他得拿着大砍刀来砍你，”施嘉敏说道，“咱还是老老实实地当好公众眼中弱小可怜无辜的受害者吧，要是让人知道这些事情背后都有你的推波助澜，准得掉粉。”

  陶庭相有些叹息，现在网上对“筹谋深沉”的公众人物形象接受度不高，一直到现在，她还只能是乐观开朗积极面对问题的小白花一朵。

  “可我不是呀，”陶庭相有些郁闷道，“我明明没有那么傻，偏偏要给我整这些人设幺蛾子，我好难呀。”

  “公众人物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受众的某些幻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施嘉敏摊手。

  “就像是现在网上直播的那些女生，统一口径都是‘我很惨’，受众不就是那些对此义愤填膺的人，以及怀着‘幸好我不是她们其中一员’的女性，有流量才有话说呀。”

  世情如此，陶庭相是其中的受益者，难掩叹息，但仍要做其中一员。

  此时天色已晚，写字楼中仍是灯火通明，人们在这座城市中忙碌着工作，寻找着梦想的落脚点。

  “今天，先回去休息吧，也都辛苦了，这事情之后，每个人都有奖金，没几天就过年了，争取在年前把工作赶出来，大家放两天假。”陶庭相说道。

  “跟人打交道可太难了，”施嘉敏长呼一声，“可一定得给我包个大红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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