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孺子难塑(1)
怀揣着激动且作妖成功的心情,夏幕近乎天亮才睡着。因此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不知今夕是何夕地爬起来,发觉这大年初一怎么这么安静呢?梳洗好后,用斗篷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踏进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雪已经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也从云层里透了出来,寒意却透彻骨髓。
夏幕走在雪地上,依旧‘嘎吱’作响,回想起昨晚自己对司徒澜的非礼之事,已经淡定了很多。不就是一个连吻别都算不上的动作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礼仪!因此一再告诫自己,一会就算真的见到司徒澜也千万不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但就是这样心心念念地走了半天,才发现若大的月芽云间,别说人了,怎么连只鸟都没有,静得让人发慌,就像是那圣女祠的结界里一般安静。
不知不觉,脚步越来越快,夏幕冲到余味堂,居然没有人!又跑到课室里,还是没人!再跑到练剑台上,竟然还是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了?”夏幕真的有点慌了,整个月芽云间至少两三千人吧,怎么突然就全部人间蒸发了呢?
“喂!有没有人啊?司徒莫轩!司徒湘玲!你们在哪?”明明是寒冬腊月,夏幕的额角上却渗出了薄汗,回答她的只有静谧的空气。
“司徒澜!你在哪?快出来呀,别吓唬我了!”
尽管她已经带着哭腔喊出来,可是仍旧没有一个人影出现。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人迹,忽然念头一闪而过,夏幕拼命地向天地峰跑去。
不知爬了多少个台阶,累得她几乎要跪在雪里,手掌都在石阶上蹭破了皮,温热的鲜血滴在如晶的雪地里,瞬间化了开来。
夏幕觉得眼前的景像有些奇异,自己滴出来的是血,又不是开水,那石板地上的雪怎么化褪开得那么快呢?
盯了半天的石阶,以自己的智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抬头,便见不远处,竟开了一株寒梅,在这漫天雪地覆盖中甚是扎眼,心念所至,慢慢站起来走过去,想要将它轻轻折下来。但就在自己那只带血的手掌碰触到了那枝淡粉的梅花时,它竟还没有被来得及折下,就忽然凋零、枯萎,花瓣和花蕊从枝头掉了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夏幕的手还僵在空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不甘心地又去碰触另一株,果然,在自己接触到的一刹那,居然又谢了。
为什么?!惊恐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人说道:“你果然是魔!”
夏幕惊得猛然抬头,就看见居然是司徒澜负手而立站在更高的台阶之处,他还是面无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却比周身这暮天笼地的白雪还要寒冷。
“司徒澜,你说什么?”夏幕是想奔上前去的,跑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一个人怎能不兴奋。可是她刚踏出两步,却被他冷冷的态度和言语却又让她滞立在原地。
司徒澜仍旧站立未动,只是冷冷地再次说道;“你是魔族!你身上流的是魔血!”
“什么魔族?什么魔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人,和你一样的人!”夏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慌,她甚至都不能很清晰司徒澜说的是什么。
“休要狡辩!你也看见了,你的血,有巨毒!”司徒澜慢慢走下长阶。
“不是!不是!我没有!”夏幕着急得步步往后退,因为她居然看见司徒澜拔出了他的雪济——他是要杀自己吗?
这是什么鬼!夏幕一头雾水却又是满心恐惧。不管如何,三十六计先跑为妙!
然而拼命逃了许久才发现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气喘嘘嘘地一回头,便看见了另一幅场景。明明雪白纯净的月芽云间,却忽然硝烟弥漫、火光冲天。顷刻间呛得夏幕不得不弯下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很快夏幕又在大火炽热的烈焰中看见了司徒澜,他确实手提着雪济,与他面对而立的居然还有一个女人,她正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脸。
呛得眼睛都模糊了,只听那个女人忽然说:“杀了我!”
夏幕陡然张大了眼睛。为什么?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司徒澜杀她,她又是谁?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司徒澜正在强烈地抗拒和颤抖着说:“不!”
“杀了我!!”女人似乎受了重伤,突然单膝跪了下去。
“不要!”司徒澜想冲过去扶起地上的女人,被又被那个女人伸手拦下了。
“杀我一人,便可救天下苍生,避免生灵涂炭。你还在想什么!司徒澜,不要忘记了你是谁!不要忘记了你的使命!杀了我!”
夏幕那一霎那发现司徒澜居然哭了,他那万年不变的脸,还是没有过多浮夸的表情,但是她却分明看见了他的眼泪,刚往下坠落,还在空中就被大火炽成的蒸发而上的雾气转瞬没了……
“也……求你,结束我的痛苦……不要让我成……魔!”那个女人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很虚弱。
夏幕的心也跟着又被那熟悉的刺痛感扎得厉害,顾不得许多,抬脚又往司徒澜的方向跑回去,又熏又呛,一路上跌跌撞撞。就在自己离那两人只有七八步的路程时,司徒澜居然提起了雪济,一脸决然地朝跪在地上的女人刺了下去。
明明剑是刺在那个女人身上,但心口剧烈的痛感几乎让夏幕当场毙命。她倒在地上,离那两人只有几步之遥,眼前的司徒澜泪水纵横,让人无比心疼。夏幕不知道他这一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呢?她是很不舍得那个女人的吧,却又亲杀了她……
火越烧越大,好像要吞噬天地万物,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只隐约听到一声喃昵:谢谢你,阿澜,对不起!
“醒醒!喂!夏幕,你快醒醒!”
迷迷乎乎中,夏幕总算勉强撑开了沉重的眼皮,连呼吸都牵扯着胸口发疼。窗外已经大亮,看见司徒湘玲正一脸不的耐烦地站在自己的床边。
心口还在阵阵发颤,仿佛刚才梦中司徒澜刺中的是自己。
“你终于醒了,也太能睡了吧,这都快午时了!”司徒湘玲双手环胸抱怨道:“我们月芽云间的祭天大典都结束了,你居然还在这里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夏幕艰难地坐起来,总算在她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找我干嘛呢?”大年初一的,法定休假日!居然被吵醒了,夏幕也是很不爽的,昨晚睡得晚,又是一宿的梦,很累啊。
“不是我找你,是门主要找你,快点啦!都不知道你什么狗屎运,门主竟然安排了七大峰主为你授课。哼!”司徒湘玲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什么?授课?”且不说安排了哪位老师给自己,而是这大年初一就要开始上课?
司徒湘玲找了个椅子坐下道:“没错!你快点,别让我师尊他们等急了。”
为什么!!!
心中一百万个不情愿,还是得起床。已经默默骂了司徒澜一万遍,没错!果然觊觎他的女人下场都会很惨。不就是昨晚偷亲了一下他吗?这有什么!
想他居然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小气,而且当时第一次下手还没掌握好分寸,速度太快,连那触觉都没感受到呢。
今天却要一早遭受这样的事情,早知道当时还不如豁出去,狠狠将他扑倒亲个痛快。才不枉费自己今天被这般报复吧。
“你那什么表情啊!七大峰主亲自授课,你知道是多么至高无尚的荣耀吗?要知道除了门主的候选人,就是圣女,才有资格享有此等规格的殊荣。”司徒湘玲当真是又想揍人了,自己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圣女?!
“那这荣耀给你吧,行么?我可怜惯了,受不起。”开玩笑,司徒澜是在玩捧杀吗?
在头顶上阵阵乌鸦飞过后,夏幕终于再次见到了七位峰主。七人一字排开,端坐于木椅上,仿佛三司会审一般望着自己。
然而那个罪魁祸首——司徒澜却未在其中,听说又闭关去了。真是难以理解,这冰天雪地冻可以死个人,那个本来就静得像个死人一样的男人居然又闭关清心去了。他的心里到底是有多深的魔障啊!
大概是看出自己的局促,司徒玄温和地站起来道:“夏姑娘,不必担心,我等只是奉门主之命,将亲自带你修行道法、药理、术法、六艺等。”
“呵呵……我不担心。”乖巧地摇摇头,夏幕咽了咽口水又问道:“六艺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学这些?”
“六艺乃是:礼、乐、射、御、书、数。当然,我们每个人都各有所长,因此你的学习也定是集我月芽云间所长。若想成为圣女,定当是要样样精通,且不能这样……”司徒玄没往下说。
却被司徒涵接道:“不能这样不学无术!”
嘿!我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司徒澜不在,跟这群人都不熟,尤其是几个峰主往那一坐,强大的气场已经让自己输了大半截。
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强迫自己继续优雅道:“各位峰主如此辛劳,莫不是想把我培养成圣女?”
“不然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花这个时间?”司徒涵又板着脸说道。
“我并不是圣女,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进入圣女祠,或许只是巧合。所以,各位峰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夏幕拿出十二分真诚继续说:“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什么圣女,贵派的圣女应当是个风华绝代、傲视群雄、巾国不让须眉可安定天下的人。而我,真的没有那个天赋或潜质。因此,小女子真的是不好意思浪费各位峰主的时间和精力,还望各位慎重考虑。”
夏幕看到司徒常站了起来,在大冬天手中依然握着把纸扇子,轻轻挥呀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今天又没被冷死的,腹语还没说完,只听他道:“夏姑娘无须妄自菲薄,这并不是我们某个人决定的,而且……你只有成为了圣女,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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