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有福似乎有些动心了，王小六又说：“咱们还可以用木条整几个长条槽子，里面放上土，种点小白菜、小油菜之类的青菜，然后放在炕梢，一个冬天咋还不出个三五茬。”

  王小六见他能接受种蘑菇，便不再藏着掖着，话往敞亮里唠。

  王有福很怀疑，“能行吗？咱祖祖辈辈都是春种秋收，这大冬天的种菜，能长出来吗？还是种在槽子里，我听着咋有点玄乎。”

  王小六微微睁大双眸，他还以为是村里人没想到，或是鉴于如今的社会风气，怕给自家招来祸事，才没人这么干，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当然可以，我从农业大学带回来的蘑菇包，教授不就说可以常年长蘑菇吗？”

  王有福讪笑：“我寻思那是人家教授专门养出来的，肯定跟地里长的不一样。”

  “对了，咱们要是种菜，会不会有人管啊？”王有福担心上面不让，或是被某些人扣帽子。

  真要是出事了，他的村长干不下去了都是小事，万一被批斗，自己的一家老小的可就遭罪了，而且还影响子孙后代的成分。

  王小六叫他放心，“我早问过我们主任，他说了，到时候会以供销社的名义，统一收购这些青菜和蘑菇，咱们只管种菜就行，其他的他会协调，不会给咱们带来麻烦。”

  他早有这个想法，因为担心出意外，给村里带来麻烦，所以真的问过徐常和。

  徐常和同样对冬天能种出菜来有所怀疑，“我倒是听别人说过，有个地方以前专门冬天种菜，给那个剥削老百姓的皇帝老儿享用。”

  “不过据说，那地方地下会喷出热的水，冬天也是温热的，才能在冬天种出菜来，咱这儿冬天能冻死个人，能行吗？”

  王小六点头，“放在炕上应该可以，需要试一试，看看情况，不过即便能成，也只能种耐寒的青菜。”

  现在房子的保温不好，哪怕炕热得烫人了，上面空气依旧是冷飕飕的。

  徐常和激动的一拍手，“那就很好了，这就比天天萝卜白菜强多了。”

  王有福此时跟徐常和一样激动，举起碗，“来，咱爷俩再来一口，我替咱村的父老乡亲敬你一口。”

  “东子，你也跟小六喝一个，”王有福见王卫东又吃上了，忍不住皱眉提醒他，“你没事多跟小六学学，看看小六是如何说话做事的，再看看你——”

  村长老婆和王卫东脸色就不好看了。

  王卫东毕竟是个大小伙子了，当着别人的面被老爸嫌弃，哪里能受得了，张嘴就要说啥。

  王小六急忙打岔：“大爷跟我爸说的话一样样的，他总叫我跟这个学学，看看别人如何如何。”

  “其实我挺羡慕东哥的，你看大爷大娘对你多好，支持你继续念书，而我却……”摇摇头，显然不想说自己的伤心事。

  即便他不说，这里的几个人也都知道，他家那点事。

  王有福安慰他，“你现在干的很不错，比念书强多了，像你东哥，将来要是能跟你一样端上铁饭碗，我就烧高香了。”

  说完，自觉最后一句失言了，如今可不许提烧香拜佛的话，于是急忙转移话题：“你东哥被你大娘惯的不像话，虽然年纪比你大，却没有你稳重。”

  “我那是没办法，”王小六一副无奈的模样，“东哥有您和大娘这样的父母，他才能过得轻松无烦恼。”

  笑着对王卫东说：“东哥，你是不是该敬大爷大娘一个。”

  王有福两口子是典型的中国农村式的父母，听见王小六夸他俩，不好意思，嘴上强硬的说：“我也不稀罕他体会到老子的这份心，但愿别埋怨我就行。”

  “我咋会埋怨你，”王卫东不高兴他爸这么说他，“好像我好赖不知似的。”

  “你别管你爸，”村长老婆白了村长一眼，“他喝多了就爱扯这些没用的。”

  王有福挠挠脑袋，不自在的嘟囔：“我没喝多。”

  清清嗓子，“小六啊，大爷求你一件事。”

  “您看您，有事您说话，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王小六没有丝毫的犹豫。

  王有福反而不好开口了。

  村长老婆见他吭哧瘪肚半天，没挤出一个字，着急的说：“就是想求你，帮你东哥多留意工作的事。”

  王小六问：“那东哥不上高中了？”他怕现在给找了工作，等到高考恢复的那天，他们又埋怨自己。

  认为如果不是自己给他找了工作，王卫东就能念高中，那就能考个好大学，然后越想越是怪自己耽误了对方。

  所以上次村长老婆提这个话题，他就没应承。

  如今人家又提了，他不好再推脱，便把话说在明处：“万一将来能考大学了，东哥不会后悔吗？”说着东哥，眼睛却看着王有福两口子。

  村长老婆不当一回事，“别看我是乡下老婆子，我也知道高考都停了，念了高中也没办法考大学，再说了，总不能啥也不干，就等着考大学吧。”

  村长却犹豫了。

  他在省城听了推荐上大学的消息，心中埋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将王卫东送进大学。

  他坚信，自家儿子上了大学，绝对能找个好工作，私心里觉得，至少应该比王小六那个工作好。

  可考虑到现实，无数个人盯着推荐名额，而他只是个乡下的小村长，没有那么大能耐去争取。

  如今王小六提起大学，叫他这么放弃，又实在不甘心。

  这一切村长老婆和王卫东不知道内情，见他犹豫了，还以为他怕麻烦王小六，用不满的语气问他：“你犹犹豫豫的，难道还真能考大学咋滴？”

  王卫东马上表态：“小六，我愿意去工作。”他念书念得够够的，若不是为了逃避下地干活，早不上了。

  王有福叹口气，“他几个哥哥都已经成家立业，他们一成家，我就把他们分出去，现在身边就剩你东哥一个，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和你大娘也一直舍不得，让他下地去挣工分，便一直在学校晃荡。”

  “等东子有了工作，再给他娶个媳妇，我和你大娘就算尽到当父母的责任了。”

  说这么多，就是想表明，王有福已经有了决断。

  果然，王有福举举手中的酒碗，“算是大爷求你了，若是有工作，你帮着运作运作，需要求人办事，需要花钱你就言语一声，这钱大爷拿。”

  酒足饭饱，王小六告别村长一家，晃悠着回去了，却在家里看见了胡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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