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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称呼


宁王在湖阴城县的小院原叫枣花小院,院里院外种满了枣树,原主人是一对母女,母女二人最爱这种沙枣。沙枣多长于干旱地区,这里算不上多干旱,母女二人能将这些沙枣树养的如此好,耗费了不少精力,若非生活所迫,也不至于卖了宅子。

沙枣是枣也非枣,果实可入药。《酉阳杂俎》云:出祁连山,木生如枣,剖以竹刀则甘,铁刀则苦,木刀则酸,芦刀则辛。行旅得之,能止饥渴。果可食,果及树皮均可入药。

只是,宁安不喜枣树,更不喜枣果。平日里喝些红枣茶,都是将红枣挑去,兑了茶一起煮,让她闻不出枣味。在客栈多住了几日,也是为了找工人挖出沙枣树,移栽上其他花木。

他们在客栈退房时,魏樱回来了。兰姑娘最先看到她,这几日她一直都在客栈等待,师兄与师弟出去找人。每每天刚亮便离开,大半夜才归来。也报了官,县衙的捕快来询问过两次。客栈的老板、老板娘以及小二、帮厨均是实话实说,直言魏姑娘十分骄纵,有可能因为心气不顺,自己躲了出去,故意让师兄师姐们着急。

魏樱的性子实在不讨人喜欢,他们在湖阴城县住了有小半月了,如今她失踪了,萍水相逢之人也好,相熟之人也罢,竟无一人觉得她出了事,反倒是带了一些幸灾乐祸,私下嘲讽她最是厌恶的名字贼贱丫。

“师妹,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这个点客栈没什么人,后厨出来了,坐在厅中与喝茶的客人们、小二一起聊天。众人看到魏樱,有默契的止住了话头,各自离去。熟客说了一声“记账”便背着手走了。

魏樱一张原本漂亮的脸蜡黄,唇边起了一层皮,嘴角破裂,脸上还有青紫伤痕。她听到声音后干涩而又呆滞的转动了一下眼球,“掉山崖下了,刚爬出来。”声音沙哑,无任何起伏。“我累了,要睡觉,别打扰我。”

蔡兰兰有些无奈,歉意的看了一眼众人,“对不起,让大家跟着担心了。”

宁安放下车帘,又把想想抱在怀中,“别人的事与咱们无关。”

想想问她,“为什么大家都讨厌魏姑娘?”明明爹娘也常说姐姐任性,可大家都喜欢姐姐。

范姑姑捧了一个包袱踏进马车,放好后笑道,“任性刁蛮并非没有礼仪,那位魏姑娘,说好听些是刁蛮任性,说的难听些便是以侮辱羞辱旁人为乐,便是一张脸如花似玉也掩饰不了内在的刻薄,这样的女子,谁人会喜欢?”魏姑娘厌恶大师兄叫她贼贱丫,动不动暴怒,威胁恐吓,甚至对大师兄拔剑,可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羞辱师兄与师姐吗?她甚至见不得谭剑对兰姑娘多照顾一些,每每谭剑帮了兰姑娘做了什么事,她便出言嘲讽,若是萧谏诤帮兰姑娘她还是不乐意,口吐侮辱之语便算了,还污蔑兰姑娘的清白。

范姑姑退出,不一会儿宁王便进来了,禾苗跟在他身后。一家五口坐好,赶车的伍德问了一声便架着车向枣花小院去了。

宁安没有问魏樱的事,与她无关,日后怕是也难见到。她将想想递给宁王,马车不算小,却也不大,一家五口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

马车行至小院,伍德将马鞭给范姑姑,自己跳下马车轻叩看似寻常的木门。咿呀一声,门从内拉开,苗条的身影自门后而出。

素衣丽人双手交叠在小腹,清雅恬笑。“夏老板许久未回来了。”

伍德对她点头,与蓝姑姑走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爷,没问题。”他立在马车旁,拉着马头,范姑姑则拿出马凳,卷起车门前挡风的帘子。

自乔稽之事后,伍家兄弟在宁王身边办事越发的小心谨慎了。他们也算是跟着王爷一同长大,了解王爷的性子。王爷不要的东西赏给他们,他们可以拿着,甚至可以带出去,可王爷没有给,你自己看上了,动了,王爷也绝不会轻饶。东西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人。不喜欢归不喜欢,你觊觎王爷的女人便是不行,更何况还有了逾越行为。

乔稽的下场他们无需问,恐怕早就没了。乔管家一家的日子更是不好过,被放还后只能搬入人员混杂的小巷。乔稽这些年为王爷做事,人前人后没少得罪人,他的家人能有好?他觊觎王郁文,甚至将侍女认作王郁文染指了,王氏一族能让他好?

宁王先下了马车,然后一一抱下孩子们,最后才牵着宁安的手让她小心。宁安语气软软,“也不高,我能下。”

宁王笑道,“是不高,可谁好几次下马车都脚滑险些摔了?”他伸手扶着她。

一个老妇走出,站在门口不敢靠近,掸了掸衣服才蹭上来道,“夏老板万福。”说罢又转向宁安,“夏夫人万福,小公子小小姐万福。”

杏文打量了她一眼,小声道,“爷、夫人,小巷窄,咱们进去再说吧。”

宁王点头,揽着宁安走入小院。“这宅子原就是从她们母女手中买下的,让她们帮着照看下。”

芥豆之微,小小一个人家,姓王,乃本地人氏,祖上也曾在京中做过一个小官,与王氏一族一偏枝认识,因贪王氏一族的势利,便上赶着说是王氏一族的远亲,惹恼了史公之父,一纸调令调回了这小小湖阴城县。家中老祖一时气急攻心便去了,他的后代均不是才华出众之人,也亦非机敏能干之人,久而久之便落魄了。到了这一辈,更是在丈夫死后没有生计,只能卖掉仅剩的小院。

众人备茶的备茶,烧水的烧水。禾苗对小院好奇,尽欢与阿朱阿紫带着他们四处看,想想小,也有些胆小,到了陌生地方不适应,紧紧跟着爹娘。

桌子都擦过,地都扫过,但范姑姑还是带着人又重新打扫了一遍,窗帘被褥也均换成了他们带来的。范姑姑安排好,笑着问清瘦的姑娘,“这位姑娘,请问何处又买新鲜菜肉的?”

王姥姥笑道,“可不是姑娘了。”她拿过一个篮子给范姑姑,“我这个女儿早就嫁人了,就是没生过孩子,看着不显年岁。”她亲热的看着范姑姑,“我带着您去,也好给您指指路。”

范姑姑拿过篮子,笑着点头。两人一起出门,一边走一边聊,“听说夏老板准备多住几日?”

“住不了几日,夫人这些日子不太舒服,过几日就去应州城了。”范姑姑道,“爷这次来主要是带夫人来看看岳父的。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爷的岳父常年再外,这最小的孙女一次都没见过,书信来说想得很,定要爷带着一家老小过来。”

王姥姥眼珠一转,“夏夫人的父亲可是军营中人?”若非驻扎边境的士兵,如何会多年不归家。

范姑姑点头,“应州城的夏侯将军,您老可认识。”她在一个摊子前停下脚步,翻看着摊子上的嫩瓜。

王姥姥听了,忙问,“哦?未听闻夏侯将军成亲有子。”

“本就是家事,犯不着四处说。”范姑姑笑道,“我们爷前些年在这里时,您老不是也不知他娶了妻。”

看似寻常的对话,彼此之间却全是试探。王姥姥借着带路想要打听夏夫人的出生,范姑姑则借着一问一答,暗示她不该生的心思别生。

王姥姥听得明白,笑道,“我们原与夏老板也不熟,自然是不知的。”她忙撇清关系。

范姑姑笑了笑,一路走过去,王姥姥没在跟她说话,只是帮着一起买菜。提了满满一篮子菜肉回去,范姑姑一面让杏文拿去厨房放好,一面净了手,掸了掸衣服走入了正屋。“夫人今儿想吃什么?这里的苦瓜不错,买了两根,您看是酿蛋还是酿肉?”

宁安还未说话,禾禾便道,“酿肉,我要吃肉。”

范姑姑笑着,她做苦瓜会刮去内层白膜,也会将表面削平,然后同青瓜泥一起蒸熟,没什么苦味,若是不说,都不知道是苦瓜。

“苦瓜性寒,做了给他们就行。”宁王拿着银叉叉起一块梨子给宁安,“这里干燥,多吃些梨子水润。”他转向范姑姑,“有羊肉吗?”

范姑姑点头,“买了根羊腿。”现在天气算不上热,羊腿吊在井中能放两三日。再说了,他们人多,王爷在吃穿用上一向不曾苛待他们,一根羊腿一两顿便能吃完。

宁王看着宁安,“待会儿给你熬羊肉汤,再剔下些肉做羊肉烙饼。”

“不想吃羊肉。”宁安小口咬着梨子,“昨儿在同福客栈吃的白花饼好吃。”

“白花得再过段时间才有,客栈用的应该是去年存下的。等今年白花下来,我亲自包饺子给你吃。”羊肉温补,有益气血,去湿气、避寒冷、暖心胃,最适合她吃。宁王环住她的腰,“你不是还想生孩子吗?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怎么能养好身子?”

宁安叉起一块梨子送入他口中,“肃宁。”

“嗯?”

范姑姑笑着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宁安嚼着梨子,“以后你当皇上了,我要怎么唤你?”她不习惯称呼他为摄政王,还是以宁王相称。有时唤王爷,有时喊宁王,出门在外便是夫君。

宁王笑了笑,“你想怎么唤便怎么唤。”他笑着亲了她一下,“不过我最喜欢你唤我名字,叫我夫君。”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当然。”

宁安笑着亲了他一下,“那我以后不喊你王爷了哦。”她靠在他怀中,亲昵的拉着他的衣襟。“肃宁。”

“嗯。”

“夫君。”

“嗯。”

宁安开心了,“肃宁,肃宁,肃宁……”有时候她也不知道她在不安什么,在害怕什么,她总是会突然的不安。

午饭后,宁安带着两个女儿睡午觉,肃宁则看着一本书沉思。

蓝姑姑端了热茶来,“王爷。”

肃宁将书递给蓝姑姑,蓝姑姑接过看了一眼。“谈笑生?”虽然署名并非谈笑生,但故事脉络,行文书写习惯,均是曾名振天下的谈笑生。

肃宁点头,“清查过一次,只因他换了无数名字,不曾找到他。却不想在这等小地方,倒是又出现了。”他冷笑,他甚至还在新书中说父皇查抄他的书,与先秦之时焚书坑儒、江陵焚书、编纂《永乐大典》并无区别。均是为了去除对自己不利言论,独留对自己有利文字。他们作为统治者,便是要在思想上控制禁锢百姓,让百姓成为他们的奴仆。“这等书若是流传开,蛊惑了百姓,人心不稳,天下必乱。”明面上看着是与百姓站在一起,可实际不过是不满皇上,不满重臣,不满富贵钟鼎之家,借着写话本挑唆。还偏偏打着什么人人平等,天下之大,该是百姓均分,而非一姓之家所有。又言历史均是胜利之人所写,百姓不该被虚假的历史所蒙蔽。大力推行禅让制。“尧幽囚,舜野死。禅让制若真的那么好,便不会被世袭所取代。”他辛辛苦苦打拼下的天下家业,想要留给他的儿女,他的后代又有什么错。若是他有错,大概便是为父无德,让儿女生了嫌隙,争斗不断,又不能好好教育孩子。

蓝姑姑只看了扉页后的楔子便知王爷为何会突然看起这种闲书了。“许是客栈中谁人给王妃的,王妃无事,便看了两眼。”王妃心思重,又极其缺乏安全感,看似沉静的面容下一点小事便会胡思乱想。不是谁都同王爷一样,一眼便能看出她藏起来的不安害怕。王妃能拿到的书,都要先经王爷手。便是在京中她自己去书局买或是差人寻来,王爷事后也总是知晓。怕的便是不知何人何事何物何字刺激到她脆弱的心,惹的她又一时想不开,存了死心。

伺候的人嘴上不吐露分毫,实则谁都清楚,王妃矫情几乎为人能及,伺候她不仅要处处小心,一个动作一个神情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要仔细。

肃宁皱眉,“交给县丞,让他差人查了。”他喝了一口茶,“告诉他,他若没这本事,我便亲自派人来查。”

蓝姑姑应声退了出去。

守着院子的伍德见她出来,上前问,“爷可有事?”

蓝姑姑没搭理他,唤来阿朱。“这书谁给咱们夫人的?”

阿朱虽不解,但还是坦言道,“同福客栈的老板娘给的,说是新出的话本子,十分有趣,让夫人看个乐儿。”

“你可知讲的什么内容?”

阿朱摇了摇头,主子正在看的书,她们怎么可能拿来看。

“这本话本讲的是新帝登基后久久不立后,贬妻为妾的故事。”

男人的心,最是缥缈,如今王妃儿女尚年幼,她的一切荣辱权势均掌握王爷一人手中,她如何能心安。情爱二字,在人心之间,在人世间,最为虚幻,也最是无用。王妃足够清醒,也足够聪明,所以她会怕。也正是因为她足够清醒,也足够聪明,才懂得如何拿捏王爷。问她自己也好,为她的儿女也罢,她都一定要将王爷牢牢的握在她手中,将王爷的一颗心,紧紧抓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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