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天光如细丝般占据了半边山头，而另一半依旧黑暗，所以在顾无忌等人的视线中，巫山一半发亮，一半昏暗，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们这支队一直在昏暗的一面极速前行。

  这一夜间，顾无忌看到了不少七彩的光芒与血色的光芒向天空窜去，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即便圆球和竹竿都不明白。

  但是隔着那么远依旧传来如闷雷般的炸响，表明巫山内部正发生着恐怖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战斗。

  顾无忌有些困惑，暗道：“难道我们这些人真的是要去当炮灰？”

  各地军队常年和妖魔作战，一向以结果为导向，有的军官为了完成任务，手段可以说很狠辣、甚至是残忍。

  以士兵去当诱饵的事情各地军区没少干过，但是如果让他们这些学生当炮灰的话，依然说不过去。

  除非眼前这支队伍有很特殊的任务，或者说里面的战斗已经关系到了人类的存亡，但是即便这样解释，顾无忌依然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

  他们这些学生天赋都不错，如果用来当炮灰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们这些学生怎么可能会被当作炮灰？除非那些高层脑袋秀逗了，或者在内乱，或者王同光在作祟，不然怎会做出这么脑残的事情。”

  想到王同光后，顾无忌依然不解，对方不会为了整他，还带上这么多学生吧。

  很快的，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军队停在了巫山边缘的一棵大树后，待命休息。

  这些学生赶了一夜的路，很是疲惫，坐在地上后就不想动弹了。

  很快的，一些士兵开始将自己的包裹卸下，放在这些学生的身前。

  包裹里有粮食清水，还有手枪，甚至是小铲子？

  箫绝心下了马，开始休整，吃食东西。

  顾无忌感受得到，对方的情绪并不稳定，甚至隐隐有些怒意。

  顾无忌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这种情绪，要知道他昨晚刚枪决过一名学生，最该发怒的该是他们这些学生才是。

  这个时候，一名军官开始给他们发放地图。

  顾无忌拿着手里的地图，眼睛微微眯起。

  这张地图很简略，只是简单描绘了一下巫山的地势，看得出来是一份古地图的临摹本，显得有些粗糙。

  不过在战事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有一张地图，可以看得出准备得很用心。

  只是他弄不懂，这支军队到底要干什么。

  箫绝心吃掉一块面饼后，站了起来，道：“第五营听令，进入巫山，执行任务A。”

  说完这句话后，那些士兵起身，往山内行去。

  顾无忌发现，这些士兵两两一组，将部分背包交给他们这些学生后，算得上真正的轻装上阵。

  而且，他从这些士兵眼中看到了一抹绝然。

  难道是......

  很快的，场间只剩下了箫绝心与两名士兵，以及他们这些学生了。

  箫绝心看着顾无忌等人，道：“剩下就该你们了。”

  然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马上进入巫山，尽量深入，然后找机会采取灵药。”

  “灵药？”听见这个词后，所有的学生都有些震惊。

  除了顾无忌这种大一新生外，这些天之骄子在学校都上过药理课，有的还有机会获得极少的灵药，自然知道灵药的价值。

  看着这些学生的反应，箫绝心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冷笑，道：“别告诉我你们将炼药的课程都忘了。巫山里如今有很多很多灵药，你们需要做的，不需要我说。同样的，里面有很多妖魔，你们需要尽量避免战斗，以采药为主。如果有机会，将那些药自己解决吧。记住，这些东西千万不能落在魔族手里。”

  听见这样一番话后，这群学生自然紧张起来，因为他们知道箫绝心所说的话代表着什么。

  原来巫山深处的战斗，全部都是围绕着争夺这些灵药展开的。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采药、吞药，甚至是毁药，可以说最为关键的任务之一。

  一些脑子很活泛的学生很快知道，这不仅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更是他们的机遇。

  箫绝心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清楚，他们可以自己解决这些灵药。

  灵药代表着什么，他们这些学生自然很清楚。同样的，他们也知道了刚刚那些入山的士兵是去干什么了。

  这些士兵才是真正的棋子，为他们开路的棋子。

  “记住，如果看到红烟，那地方断然不能接近。如果有枪声发生的话，也别靠近救援。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人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什么，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们失望。”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感觉这名军官在一瞬间老了很多岁。

  这些学生一直以为自己是棋子，却没有料到赴死的会是这些士兵。

  这样的命令自然很残酷，这也是箫绝心对他们这些学生充满了怨意的原因。

  如果将时间维度拉长，这些士兵定然不如这些有机会成长起来的天之骄子，但是在箫绝心眼里，这些兵都是他手把手带大的兄弟，一些年轻的士兵他甚至将其当作自己的孩子。

  为了人类的未来，让这些人去趟雷赴死的选择无疑很正确，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很残忍。

  牺牲自己的兄弟与孩子去成全别人家的孩子，就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将来会更优秀？呵呵，真是可恶啊。

  箫绝心内心在翻腾，冷冷地看着学生，道：“入山之后，我应该也会死，而你们必须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活着，带着灵药活着，或者吃了灵药活着。如果发现自己无法活下去，请务必将灵药毁掉。”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向马匹走去，但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声音冷冷响起——“你今日不会死。”。

  在所有学生都在震惊的情绪之中未回过神来时，顾无忌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箫绝心顿住了脚步。

  “既然你们的任务是掩护我们进山，那你之前杀掉那位同学就是泄私愤。”顾无忌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冷冷道。

  场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剩下的两名士兵刚想拔枪，却被圆球和竹竿卡住了视线。

  作为老生，他们自然能很快洞察周围的形势。

  如今军方只剩下了三人，这两名士兵即便有枪，也根本无法再对这些学生造成什么威胁。

  在都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些士兵不可能是在场任何学生的对手。

  箫绝心没有转身，道：“你想表达什么？”

  顾无忌没有动步，道：“你没有资格死在这光荣的战场上，要死也是死在军事法庭上。”

  听见这句话后，箫绝心肩头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是的，这一次他本来就没打算回去，所以昨夜才会做得那么过火。

  他以为只要自己死在了战场上，不管杀死学生的事情会对他以及军区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他都不会在意。

  他们这种一直在前线上的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面临生离死别，没人会在意死后的事。

  正如顾无忌所说，昨夜他打死那名学生，就是为了泄私愤，为了泄让高层他们去趟雷的私愤。

  一线的士兵与将领每日都要面对死亡，可以说干着整个人类最危险的脏活与累活，但是上面的人要牺牲掉他们时却是这般绝决，没有一丝感情。

  如果有机会，箫绝心很想对着那些大人物说一句——“我们虽然干着工蚁的活，却不是工蚁，也是人。”。

  他看着那些已经进入巫山的弟兄，早已准备平静赴死，可是身后这家伙却偏偏说他不配死在战场上，着实可笑啊。

  箫绝心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今天想死在这战场上，你能拦住我？”

  顾无忌眉眼很平静，道：“我能。”

  箫绝心冷冷道：“我今日赴死都不足以抵过昨日犯的错？”

  “不能。”

  顾无忌的回答很坚决，以至于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痛苦的情绪。

  是的，早在昨夜，他已经认为自己做错了。

  那名学生是无辜的，所以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想要活下去。

  顾无忌平静道：“国都大学止戈系语录，同态复仇。我现在没有权力一枪崩了你，但也不会让你获得战死沙场的荣光。”

  他的语气很坚定，以至于圆球和竹竿都面面相觑，暗道：“同态复仇？止戈系有这条语录？”

  “很好！很好！”这个时候，箫绝心突然大笑起来。

  刹那间，他右手极速下沉，闪电般抽出了腰畔的手枪，反手就是一枪。

  而顾无忌在他手下沉前，身体早就往右一侧，轻松躲过了这雷霆一枪。

  就在他一个折身，想要以风雷之势将箫绝心制止时，又是一声枪声响起。

  顾无忌站在原地，瞳孔径直收缩成了两个墨点。

  箫绝心这一枪没有击在别处，而是击在了他自己的脑袋上。

  昨夜杀死云麓学院那名学生的冷酷军官，自裁了！

  他没有死在光荣的战场，而是死在了自己的枪口上。

  他脑袋在空中炸裂出了一朵鲜艳的血花，在顾无忌眼前绽放，如昨夜那名云麓学院的学生一样。

  顾无忌站在原地，沉默着。

  良久之后，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只觉得人性真的好复杂。

  箫绝心的枪比他想象中快，即便击不中他，但也足以逼退他，但最后这名对别人冷酷的军官选择了对自己更加冷酷。

  这个时候，第一颗红色的烟蛋在空中绽放。

  顾无忌看了看众人，眼神坚定的道了句“走吧。”，然后率先进入了巫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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