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着车，心不在焉，感觉刚才的一切是多么的不真实。方晓东诚恳地要将那张银行卡给我时，我内心很不是滋味。

  整整大半辈子的辛勤劳动，闺女还生死不明，这是要将他们夫妇的希望给断灭大半。我内心想：“明明一切都那么的完美。”

  “薇薇，我下车坐会，有点累了。”我叹了一口气，将车停下，下了车。

  “我也下去。”薇薇跟在了后面。

  我又点了一根烟，打开手机，却不知道要做什么，随意划拉着屏幕又关掉了，只默默看着燃烧的烟。因为这样我内心才会好受一点。

  “陈铭，照顾好自己。”

  我抬起头，薇薇拿着保温瓶给了我，我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是温热的茶水，问道：“茶水好苦。你换茶叶了？”

  “啊……你以前不是喝过吗？我觉得还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在我发愣时，手机响了起来。我看着来电人，还是接了起来。

  “喂，妈。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你就不打给我们了？铭铭。还有，国庆回来吗？带人家回来瞧瞧。”

  我看着燃烧的烟，尽量平和语气地说道：“不回去了，工作忙，事情多。”

  “那过年回来，唉……我知道你们忙，这一年中秋没有和国庆连在一起。要是连在一起，回来就有十天……上次我跟小静姑娘聊得挺好的，你可要好好地负责哈，都处了两年多。”

  我苦笑道：“妈，别说了。”

  “我知道你懂事，什么都不用我们安排，讨厌我和老头絮絮叨叨，比你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但……好了好了，不说了，记住哈，过年带人家姑娘回来。前几天中秋拜月娘，过几天再去拜个老爷，这样就顺顺利利……”

  我呼出一口长长的气，对着冰冷的手机说道：“那是迷信，我们这一代不信这玩意的。”

  “你不懂，趁我还没老，赶紧拜一拜，求个平安。你们打算在明年初结婚，我们两口子就不打断你们的安排了，我过几天还去找人算一算，算一算什么吉日八字啊之类的。”

  “还有，铭铭，你们早点生孩子，趁我和老头还年轻，可以带孩子，你们就两个人一起工作，带孩子也不用太费心。我知道小静是好姑娘……另外别买大城市的房子，那借贷坑人的，你爸现在在网上查了很多，说是很多还供不上的。小镇县城的房子就好，我们攒了钱，咱们不跟其他人争，这样我和老头就安心了一些，就欠你妹妹了……”

  “妈，你别说了。”我听着，眼睛有些湿润，揉了揉眼睛，见那根烟还在继续烧着。

  电话那边止住了絮絮叨叨，静下来。

  我又深深吸了口气，呼出来，终于努力地说道：“过年，我不回去了。”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沉默了半分钟，“铭铭，是人家姑娘不愿意吗？”

  我撒了谎：“不是，是工作忙。”

  “春节能不能请假三天？三天也行，两天也可以。妈想看看人家姑娘，就行了。不会打扰你们的。”

  我摸着晕乎乎的头，苦楚说道：“真的忙，妈，早点睡吧。”

  “那你们要注意休息，我明天叫你爸寄点枸杞、当归、百合等等一些过去，你们一起泡水喝。另外，铭铭啊，你们要开心阿，开心就行了……还有……”

  我妈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那边就止住了声，一个沉闷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似乎有些生气，“小子，你说好的，为什么不回来？”

  “工作忙……”

  “那，那，那行……行。”

  我爸不再说话了，电话那边又是短暂的沉默，许久，“那，你早点睡吧。别熬夜，另外不用转钱回来了，我和你妈够花了，很多都给你存着……”

  我回了声“嗯”，就挂断了电话，低着头，坐在椅子上。

  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拍了拍，“陈铭，你家里人来电话了？”

  我点点头。

  薇薇问我：“你没告诉他们静静出事了。”

  “对的，我不想他们白担心，他们担心了也没用，反倒增加了他们的痛苦。他们睡得着总比睡不着好多了。”

  我说完，才发觉自己因为冷，说出来的话有些颤抖。薇薇看出了我的不适，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肩膀上。

  “薇薇，你回车里面吧，别冷到了，我坐着一会就好，呼吸一下，喘口气。”

  “没事啊，陈铭，我陪你。你不用考虑我的。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我心如刀绞地说道：“能瞒一天是一天，撑到她醒来的那一天。我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醒来，还是永远地躺在那张床上，独自面对那暗无天日，像牢笼一般的病房……”

  薇薇看着我，认真说道：“陈铭，等静静她醒来时，要是看到你如此颓废，你觉得她会想些什么？”

  “我……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暂时忘了她，做好本来的你，勇敢且乐观，积极且向上。等她醒来，用你的成就惊艳她，达到完美的结局。”

  薇薇继续说：“陈铭，拜托你一件事，明天陪我去趟医院，可以吗？”

  我回道：“嗯，反正我早上会去医院走一次的，问一下医生她的情况，还有过几天叔和姨就要回去常州了，我想多陪陪他们。痛苦的人更要抱团取暖。”

  薇薇却支支吾吾起来，半天说东说西的。我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薇薇，怎么了？有事你直接说。不用跟我绕弯子。”

  “是我的事情，我，我，我……有病，想去看病。但因为静静这种事，所以推到了明天。”

  丫头出事后，我才发现人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有点害怕“病”这个字，甚至一辈子都不想听到，我着急地看向薇薇，问道：“什么病？钱可以治吗？你直接说你要做什么？”

  薇薇简单快速地说：“没事的，陈铭，小事情。我就想让个人陪我去。”

  “嗯。”我点点头，一片落叶飘到了我的肩膀，再滑到地面上，“唉……薇薇，外面冷，回车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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