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良久的沉默，沈初棠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直视着他，眼神平静，“师父，我要走了。”

  沈初棠要走了，她这样与他告别，昨日的一切，像是发生在梦中一般。

  苍梧只觉得心脏一丝丝抽痛，他僵硬地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想扶正她头上的发簪，却被沈初棠躲开。疏离的态度宛如一把冰刃。险些让他的理智化消失。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不就是你一手促成的吗？

  苍梧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最后落下重新背在身后。

  “万事小心。”苍梧沉声道，喉结不自觉的滚动，许久后，清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早日回来。”

  沈初棠诧异地看着他，万年不变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若我不回来了呢？”沈初棠固执地问，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苍梧转过了身，他心中早已有了回答，他应该表现出来不在意，应该说无所谓，可现在，心脏跟脖颈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不断收紧，心痛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愿说。

  哪怕是假，他也不愿再让她伤心，他终究是心软，做不到。

  等不到回答，沈初棠大抵是明白了什么，她突然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大礼。

  “徒儿今日，拜别师父。”

  微微颤抖的声线，将她所有的情绪暴露无遗，沈初棠像是已经不在乎他会说什么了，自顾自起身，跑着走远了，直到消失不见。

  苍梧唇角不断溢出鲜血，一滴滴连成了一根红色的线，滴滴鲜红的血滴砸落在地上，湮没在草地里化作噬欲花的养分。

  紫色的花朵贪婪的吸收着，绽放的热烈。

  沈初棠来到了宗门大殿前，已经聚集了很多将要下山历练的弟子。

  有来互相送别的师兄弟，也有千叮咛万嘱咐的掌门，而她只有一人。

  沈初棠在人群里找着青蔓的身影，往那边的一片绿色走去。

  青蔓正被一群师兄师姐围在中间，作为药修这一届最有实力的弟子，青蔓在药修，也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蔓蔓，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啊。”

  “蔓蔓，我们会想你的。”

  “遇到困难记得给我们传音噢，我们一定会去帮你的。”

  ......

  “切！”

  沈初棠在外围看着，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声响，低头一看，赵青云蹲在地上，身上已经换下了黄色的服饰，嘴里叼着根草，一脸的不耐烦。

  心情不好，沈初棠也懒得跟他斗嘴吵架，走过去蹲到了他的旁边。

  “欸？你怎么了？今日怎么不骂我？”赵青云惊讶地问道，嘴里的草都掉到了地上。

  沈初棠浅浅翻了个白眼，“本姑娘今日心情不佳，懒得与你计较。”

  “怎么啦？舍不得你师父？还是舍不得走？”

  都舍不得。

  沈初棠心中这样想着，可却不愿承认，“你太难看了，影响我心情。”

  “嘿！你、我、我好歹也是这届弟子里容貌佼佼者之一好吧，排不上第一也能排个第二行不行！”

  赵青云愤愤道，若是往日他这样说，沈初棠早就跳起来把他揍一顿然后骂他恬不知耻了。

  可今日她依旧蹲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恹恹的。

  “算了算了，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儿上，第一的名号今日让给你当当。”

  “用你让？”沈初棠实在是忍不住，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就是，我们棠棠本就是最好看的，用你让？”青蔓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了一个灵果到沈初棠面前。

  赵青云嘻嘻哈哈道：“行行行，棠棠第一，蔓蔓第二，那我就当老三吧。”

  沈初棠脸上有了笑，站了起来，三人站在一起。

  此次下山历练，自行组队，归期不定，饯行大会，宗主依旧没有出现，有时候沈初棠他们甚至都怀疑到底有没有宗主这个人。

  主持大会的依旧是沈熄，他站在殿前，朗朗开口：“今日是你们下山的日子。”

  “你们能来无上宗学习，是你们的荣幸，也是宗门之幸。”

  “苦练十年，终有所成，但是无上宗能教与你们的，终究有限。”

  “是以此次下山，见众生，见疾苦，知己任。”

  “无论你们作何选择，无上宗永远是你们的家，是你们的后盾。”

  “但，出门在外，不可滥用灵力，不可为恶，不可走歪门邪道，不可欺压弱小，......”

  一声比一声更响亮，浑厚的嗓音直直钻进人的耳朵，烙在心里。

  “若有犯者，不再是我无上宗弟子！”

  响亮的声音，宛如一声洪钟响动，振奋人心的同时，又警醒众人。

  “是！弟子谨遵教诲！”

  整齐的声音响起，随着清风传向更远的地方，沈初棠眸间似有热泪，看了看青蔓，又看了看赵青云，两人脸上，都是一样的坚定。

  见众生，见疾苦，知己任。

  她可以吗？

  青蔓的师姐送了她一个小飞舟，飞舟之上，三个人都同时望着后面的无上宗，愈来愈远。

  后面的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苍梧峰下雪了！”

  沈初棠回头去看，却已离远，白色的云阻隔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回过头，坐在船板上，又想落泪，她还没看过苍梧峰下雪的样子......

  青蔓一言不发地坐在她旁边，把她的头揽到肩上，“没事的，如果实在想，我们就快点回来。”

  沈初棠轻轻摇了摇头，“蔓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了。”

  “那很好啊，我们棠棠，一定可以的。”青蔓欣喜道。

  沈初棠虽然在这一届弟子中辈分最高，修为最高，年龄却是最小的，又因为是最早到金丹的，身高样貌便停在了那时，是以大家都喜欢把她当成小孩子。

  沈初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趴进青蔓怀里，抱着她蹭了蹭。

  “诶！你别占蔓蔓便宜啊！”赵青云站在船头靠着桅杆，斥声喊道。

  沈初棠像是没听见一样，又拿脑袋蹭青蔓的下巴，惹得青蔓一阵发笑。

  飞舟之上，又变成了欢声笑语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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