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齐川照例去御天监当值，才到职房，便有侍从前来传话，说王上在养心阁召见。

  待他赶到时，苏凉清竟然也在。此前地动她的脚踝受伤，养了一个月终于可以行走自如了，这不，才得了可以下床的指令，就迫不及待地跑来养心阁了。

  齐川给二人行过礼，见苏凉清眼中尽是鄙夷之色，不禁暗笑，「这看不惯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齐爱卿这次编纂的历法，内容更为详实，还添加了时令农耕图，各地官员、百姓都是赞不绝口，齐爱卿辛苦了。”

  “谢王上抬爱，农桑之事关乎我国百姓生计，微臣不敢怠慢。”

  康宁国主满意地点点头，“今日召你前来还有一事，安夫人半月后即将生产，你可否根据时间推算一下这孩子的命格？”

  「算命？又搞封建迷信！」齐川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事不能胡诌，易经、星象虽都能推演，但此事干系重大，怎能因自己的一句话左右这孩子的命运呢？」

  “王上，这命数推算需有准确的生辰八字，这早晚有差别、同个时辰不同刻钟也有差别，微臣觉得不如等小王子出生之后再做打算。”

  “齐爱卿说得也有道理，本王就说不用心急嘛。”康宁国主看向一旁的苏凉清。

  「合着是这绿茶的主意，月儿的事还没跟她算账，现在居然又打起安夫人和孩子的主意。」齐川的眼中闪过寒光，他在等着苏凉清接下来的表演。

  果然，苏凉清立马委屈巴巴地摇晃起了康宁国主的手臂。“王上，臣妾牵挂姐姐和未出世的孩子，本是一番好意，你们竟觉得臣妾有私心。”

  “这……本王何时说过你有私心嘛？”

  “王上不这么想，谁知别人会不会这么想。”

  康宁国主叹了口气，瞄了眼齐川，准备转移话题。“先前西凤国主想要联姻之事已经解决了，本王已经去信同意了这桩婚事。”

  “王上？”齐川满眼震惊，那韫玉县主走时分明说好回去后会劝西凤国主取消联姻的，难道她食言了吗？

  康宁国主大笑出声，“齐爱卿莫要慌张，本王又没说是让你与那县主联姻。”

  「那就好，那就好。」齐川松下一口气，「可是不是我，又会是谁呢？」

  “是顺王。”康宁国主道：“昨日本王接到顺王上书，他对韫玉县主早有耳闻，亦对其倾慕已久，此次得知韫玉县主出使康宁，未能亲眼所见觉得遗憾，所以请求本王为他与韫玉县主赐婚。”

  “我康宁王子与西凤女子成婚足够体面，想必西凤国主不会拒绝。顺王此举是为王上分忧，王上可以安心了。”

  齐川顺着康宁国主的意思说下去，这父子俩虽说并不亲近，但一直以来顺王并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康宁国主总不至于苛待了这个儿子。

  “不错，本王也是这样想，所以我已经去信命顺王进宫，参加我儿的出生礼了。”

  「这……还以为王上会感激涕零呢，结果又是明着亲近，暗里敲打。哎，帝王家的孩子不好当啊。」

  有同样感慨的，还有远在历州的乔夫人。乔夫人出身寒微，十四岁便进宫做了宫女，因为误入养心阁被醉酒的康宁国主盯上，这才有了顺王。然而，康宁国主对乔氏并不喜爱，顺王出生后，才勉强封了夫人，又赐了历州的封地让母子二人居住。

  此刻，乔氏正因联姻之事与顺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竟敢私自去截西凤的情报，是不要命了吗？”乔夫人将声音压得极低，眼中却是怒气十足。“若被你父王知道，谁都保不了你！”

  “难道在母亲眼中，父王也是这般薄情寡义之人？”他终于问出了这句母亲一直不愿承认的话。

  乔夫人摇头，“不，你父王不是，你父王有自己的苦衷，不然也不会将历州赏赐给你。”她拼命想要辩解，以证明母子二人在康宁国主心中的地位。

  顺王苦笑，“母亲不要再欺骗自己了！父王若是真的心疼我，会从小将我送来这里？父王若是心疼我，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父王若是心疼我，会在我一心讨好的时候，偏听小人之言将我送入牢中？！”

  他越说越激动，多年来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还有这次的出生礼，是为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儿子！是因为他可怜我！因为我替他解了燃眉之急！父王……从未爱过我！”

  “啪！”一个巴掌清脆地落在顺王脸上，乔夫人怔怔看着自己停在空中的手激动万分，两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这是乔夫人第一次对别人使巴掌，这人竟是自己的儿子。

  “琪儿！琪儿！”乔夫人唤着顺王的乳名，这是他们来到历州后，她为儿子取的。

  乔夫人哭得成了泪人儿，“可千万别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了去，咱们娘俩就真的没活路了。”

  顺王闭上眼，眼角是无声的泪。

  “这些年母亲是如何过来的，您忘了吗？自我出生起，您便再没见过父王了吧？小时候，我常常看您一个人哭，我不懂；我顽劣，您对我严厉，我不懂；那些抽在我身上的鞭子，打在手心里的板子，我都不懂！可是后来我懂了，您做这些都是希望我能讨父王的欢心！您真的有一刻为儿臣着想过吗？！”

  乔夫人已经泣不成声，“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若不是娘身份低微也不会连累你跟着娘一起受苦。娘哭，不是因为你父王不管我们母子，娘是心疼你！娘对你严厉，是希望有一天你父王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你不比任何一个王子差！从前，娘希望你回到王宫得到你父王的宠爱，可是现在，娘只想你平平安安地留在娘的身边。”

  “娘，您别说了！孩儿明白了，孩儿知道错了！对不起，娘！”顺王跪倒在乔夫人身边，母子俩紧紧相拥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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