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什么时候？”这种时候，齐川变得格外敏感。

  梁勇使劲儿拍拍自己的脑袋，泄气道：“都是这酒闹的，往后不喝了，哎，稀里糊涂，什么都记不起来。”

  “大哥就别为难自己了，咱们先找人要紧。”齐川劝慰他。

  两人不敢耽搁，便向着寿安宫去了。

  寿安宫内，老太后着人接过姜启手中的补品，感叹道：“我儿费心了，只是我这身子骨，怕是神仙的药也治不了了，你回去告诉王上，不必再送了。”

  “太后洪福齐天，自有仙家护佑，况且王上已经连续半月日日为太后祈福，上天定会庇佑的。”

  “你不必宽慰我，哀家的身子自个儿知道。”

  老太后抬眼瞧了瞧屋外两个活蹦乱跳的孙子，满是忧心。两个孩子本就不得宠,不知道自己去了之后，王上会不会善待他们。王宫里也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往后更不知道会是什么日子。

  “姜总管，哀家有件事要托付于你。”老太后缓缓开口。

  姜启一听，连忙跪下，“太后真是折煞奴才了，有什么事能吩咐就是，奴才定当尽心尽力。”

  “你起来说话。”老太后吃力的撑起身体，宫女在她身后添置了一个软枕。

  待到姜启起身，老太后才道：“你是哀家选进来的，打小就跟在王上身边，许多事王上和哀家都是不避讳你的。”

  “奴才明白。”

  “哀家这身子骨怕是撑不过年下了，你别急着说话。”见姜启又要说吉利话，老太后率先打断了他。“所以，哀家希望日后你能多照料两个孩子，让他们不受冷眼，王上面前……”

  “太后放心，王上面前，奴才也会多说好话的。”姜启开始抹泪。

  老太后强扯出一丝笑容，“好，那哀家就放心了。”

  从寿安宫出来，姜启的心情依然复杂，老太后待他不薄，初入宫时下人为难，也是老太后帮他撑腰的，这份恩情姜启始终记在心里。

  “诶？姜总管！”

  王宫拐角处，齐川恰似无意地挡住了姜启的去路，其实他和梁勇已经守在此处多时了。

  姜启打量着两人，心知这里不是去御天监的路，更不是王上会召见群臣的地方，但他依然笑盈盈道：“齐大人这是赶着去当值吗？”

  “我是来找您的。”齐川开门见山“您应该猜到是为了什么。”

  姜启上前一步，“不管您为了什么，奴才都只能回您，一切都是王上的意思。”

  “看来姜总管是不打算说了，下官听说姜总管在宫外购置了宅子，这事儿王上还不知道吧？”

  齐川本不想用威胁的方式，但姜启这人活络，不用点手段怕是不会吐口的。

  然而，姜启并不慌张，反而坦言：“奴才打小跟着王上，老了，买处宅子养老不为过吧？奴才猜测王上就是知道，也不会怪罪的。”

  “呵。”齐川轻笑，“宅子的事王上自然管不着，可我听说胡夫人治理后宫严苛，若是有什么祸乱宫闱之事，只怕王上也插不了手吧。”

  “齐大人说笑，后宫之事与奴才何干，奴才的心思都在怎么伺候好王上身上。”

  梁勇给齐川递了个眼色，潜台词是「这老太监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齐川也不怵，「放心，咱还有后手。」

  “齐大人！”方姑姑朝齐川行了礼，她的眼神自然地略过姜启，看向齐川道：“多谢齐大人解围，大人今日送去的图样，胡夫人很是满意。不知大人找我来还有何事？”

  姜启的神色微微闪躲，终于明白齐川意有所指。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这图样中的丝线，或许可以试试孔雀羽。”

  方姑姑顿时恍然，连连点头：“大人说得有理，我怎么没想到呢，孔雀羽自带光泽，用作典礼服饰必定光彩夺目。”

  这典礼服饰是胡夫人为顺王和韫玉县主联姻准备的，织造局递了几次图样，胡夫人都不满意。作为织造局主事，方姑姑自然压力不小。谁知齐川一出手便替她解决了这个大难题，方姑姑自然心存感激。

  “下官也只是提个建议罢了，剩下的就由方姑姑定夺吧。”

  齐川用余光打量着姜启，对方正耷着眼皮盯着脚下，生怕他当场拆穿两人的关系。

  方姑姑再次谢过齐川便离开了。姜启按兵不动，等着他开口。

  “姜总管应该猜出了下官的意图，下官本无意与姜总管为难，只是想知道那夜姜总管将孩子送去了何处？”

  “齐大人既说无意与我为难，老奴也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王上的意思。”

  “那姜总管可并未按照王上的意思办啊？”

  姜启瞪大双眼，显然没料到齐川已经掌控了一切，他的手不受控地抖动起来，方才为自己建设好的铜墙铁壁也瞬间垮塌。

  齐川乘胜追击，“姜总管应该明白，我若真心算计，大可以直接面见王上，光凭这两件事，姜总管还想在宫中立足吗？”

  姜启心慌得厉害，自己这是被人拿捏住了，他叹了口气，“也罢，齐大人既想知道，老奴说就是了。那孩子……老奴将他放置在城外了。我们做奴才的，本就是没根儿的东西，让我对一个孩子动手，那不是作孽吗？”

  姜启有些激动，他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旁人都说那孩子是妖孽，可老奴不信，这深宫里的怪事还少吗？可老奴护不了那孩子，他若福大命大能被人捡去，活在普通人家里未必不好。可若那孩子福分没到，老奴也不算违背王命了。”

  “姜总管明明就是为了保那孩子，却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齐川感慨道。

  “齐大人觉得老奴摇摆不定对吧？呵，自从处置了那孩子，老奴心里就没有过一刻安生，也不知那孩子此刻是生是死。齐大人若想去王上面前揭发，老奴无话可说。”

  姜启对上齐川的眼睛，“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齐大人不要牵连方箬，她是个苦命人，这些年在织造局不容易。齐大人就当可怜可怜她，让她后半辈子安安稳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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