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月色朦胧。

  今夜的朝歌城，比起往日安静了许多。

  捧月楼的灯火依旧彻夜长明，但生意却直降了六成有余，外地客商们心中讶异，很多一掷千金的豪客，悄然不见了踪影。

  他们不会明白，朝歌的世家子弟，心中对于闻太师有多么的畏惧。

  曾经的监察院，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身份地位在哪里，毫无用处，当太师冷眼说出“斩”字时，便是家族老祖，也会畏惧的缩起脑袋。

  在太师出征前，谁也不愿触这个霉头。

  万一他老人家看不惯呢？

  好在……明日马上就要来了！

  时间总是经不起念叨，眨眼之间，太阳已跃出了天边。

  三月十八，终于到了。

  今日阳光明媚，万里乌云，果然是个出征的好天气，整座朝歌城喜气洋洋，好似过节一般。

  送闻太师出城时，不但满朝文武到了，城中的贵族们也到了。

  人人眉眼含笑，眼中尽是期盼之色。

  至于是期盼太师快走，还是早日得胜而归，那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听闻那些族中的讨厌鬼，天不亮便已经随着大军开拔，太师离开朝歌已成定局。

  太师还未启程，不过是还需走个形式罢了。

  他们的心情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气氛显得古怪至极。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闻太师饮下殷受的送行酒，将酒碗掷于地下摔碎，驾着墨麒麟腾空而起，周身气势骤然散开。

  强大的威压，令在场的所有人寒毛直竖。

  闻太师并没有即刻远离，而是虎目圆睁，冷冷得扫视全场，随后拱手朝殷受拜下：

  “臣闻仲，奉王命讨伐不臣，得胜之日，即刻回返！”

  这声音好似惊雷一般，冲击着耳膜，在心中炸响。

  说完，他再次冷冷地环视一周，双腿微微用力。

  墨麒麟心领神会，身下云气汇聚，随即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了天边。

  场面一度安静，落针可闻，足有十数个呼吸。

  “恭送闻太师，祝太师早日得胜而归。”

  也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让整个世界活了起来。

  这一下，好似捅了马蜂窝一般，立时变得人声鼎沸。

  “恭送太师！”

  “祝闻太师旗开得胜！”

  “太师威武……”

  ……

  殷受眯起眼睛听了片刻，大家的反应很是一致，自觉地省去了早日归来。

  唇角微微勾起，一摆袖袍，也不理诸位大臣，直接朝王辇走去。

  商容见状急行两步，刚欲开口，却被微子扯住了袖摆。

  只见微子摇了摇头，凑近小声说道：

  “丞相若无急事，切莫触了霉头，太师今日远征，大王心情必然不悦，欲要谏言，还是稍待几日为好。”

  商容看着殷受的背影，目光闪了闪，叹气道：“想不到大王与太师感情如此之深，老夫不如矣！”

  “咳咳……”微子轻咳了两声，“丞相怕是误会了，我看大王不悦，乃是因为将太师自淮夷……咳咳……失言了……失言了。”

  他捂着嘴巴，一脸的惶恐。

  商容眉头紧皱，口中喃喃：“真是这样么？”

  不知不觉间，他对这种犯忌讳的话，接受的程度越来越高了。

  闻太师的为人他很清楚，刚正不阿。

  以殷受现在的做派，定是不愿意让太师久在朝歌的，而其刚刚心情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若不知感情深，那便只能是……

  “唉……”他叹了口气，伸手轻拍微子的手臂，“你虽是大王血亲，日后还需慎言，犯忌讳……”

  “唉……”

  这一声叹息像是抽走了身上的力气，佝偻着身子，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微子眼睛一亮，上前扶住商容的胳膊，面露感激地轻声说道：

  “多谢丞相教诲，启也是与您老相处自在，一时松了心神，口出无状……”

  两人的亲昵表现，殷受没有看到，不过即便是看到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他登上王辇，将身体缩在锦被之中，招呼姬邑：

  “小鸡，走吧！”

  是小姬还是小鸡，这个根本不重要。

  对于这个称呼，姬邑早已习惯，闻声挥动马鞭，不疾不徐地朝帝宫驶去。

  不得不说，姬邑的驾车水平真的很好，王辇平稳至极，令一夜未睡的殷受有些昏昏然。

  躺在锦被之中，感受着身下传来的轻微颠簸，回想昨夜老师的谆谆叮嘱，暖流袭遍全身。

  燧城那边发展良好，据老师的天眼观察，如今赤红色的气运越来越多，说明自己的后手是有用的。

  接下来便是彻底祛除后顾之忧，调戏嫂子的戏码要提上日程了，想到黄飞虎那张苦瓜脸，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

  这笑声突兀至极，却可以听得出其中的欢乐之意。

  姬邑驾着马车，唇角已经高高勾起。

  这殷受果然是个昏君，枉费闻太师的一片忠心，城门处那震撼的场景。

  他怎会看不出来，这是太师针对所有人的警告。

  估计闻太师怎么也想不到，无比忠心的大王，竟然会盼其尽快离开。

  父亲才是……不不不……

  他骤然一惊，猛地摇了摇脑袋，仿佛要将脑花甩出来一般。

  这是秘密，天大的秘密。

  一路无话，回到宫中，殷受便挥退了姬邑，急冲冲的朝后宫行去。

  在贾氏的住处，找到了黄飞虎，勾着他的脖子走到角落，小声说道：

  “怎么样？准备好了么？”

  黄飞虎撇了撇嘴：“这还要准备什么？”

  “说辞啊！你他娘的不得和我翻脸么？”殷受瞪大了眼睛。

  黄飞虎苦着一张脸，啐了一口：“呸，他娘的，这还想个屁的说辞，就说你调戏嫂子呗。”

  殷受点了点头，正色道：“记住了，我不叫你回来，你不许回来，谁的面子都不要给。”

  黄飞虎点了点头：“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殷受笑了：“好，那你们今晚便走吧，明日我便派人去追了，按照你那鹰的速度，想好自己该在什么地方出现。”

  “这么快？”黄飞虎瞪大了眼睛。

  殷受淡淡一笑：“这样效果才好，老师一走，本性爆发么！”

  “嘶……你够狠……”

  离开贾氏的住处，殷受召集了三妃，其中的难舍难离自不必多说。

  只恨自己的手臂不够长，无法将老婆孩子一起揽入怀中。

  午夜时分。

  一辆宫中用来采购的马车，悄悄驶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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