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洞。

  激烈的争吵声自洞府中传出，惊得护田仙鹤振翅而起，躲在远处不断盘旋。

  “我就说吧，伏小子你选错人了，之前三次尝试虽失败了，可哪个没有悟道之才，你瞧瞧，帝星暗淡，竟还比不过妇人。”

  “火老稍安勿躁，吾观此天象颇为古怪，帝星虽略显暗淡，却未有衰败之意，应当是……无碍的。”

  “哼，无碍？休要蒙骗老夫，未有衰败之意，那后星压制帝星又如何说？早知如此直接选那丫头好了，你我也不至于耗尽功德。”

  “哎，火老息怒，伏羲兄擅长卜算，想来当是不错了。”

  “农小子，你莫要替他说好话，当初我便说了，人杰尚不能成功，选此庸才岂不荒唐，那时你我尚有余力，若是……若是……”

  “火老，非是我为伏羲兄说好话，窥视时空乃是逆天而为，你我虽知三位人杰未改大势，却不晓其中详情，所余功德也只能二途择一啊。”

  “是啊，二择一啊，那为何不听老夫的，择一人杰入世，纵是先知之能减弱，当也比选个废物好用。”

  “咳咳……火老，这废物一词怕是言过了，我观此子尚有几分聪慧，前些时日，那朝歌不是也颇具气象么。”

  “哼，你也说了那是前些时日，现在为何显露颓势，我看就是那小子废物，已经用尽了心中所学。”

  “火老，神农师弟，莫要为吾相争，两位为人族已倾尽所有，若此番失败，伏羲难辞其咎。”

  “哎呀，伏小子莫怪，老夫这……这……非是说你，纵是不成那也是天意，要怪也是怪那个废物，唉……”

  “唉……”

  “唉……”

  三声叹息化作愁云，包裹了整个火云洞。

  若说火云洞的基调是愁云惨淡，那么圣人道场便是疑云四起。

  老君再无入定的心思，双目微睁，瞳孔中太极飞旋，一番推演过后，硬是没看懂这诡异的天象。

  作为圣人之首，自然清楚帝星虽略显黯淡，但绝不是衰败之相，有种洗去铅华露本真之感，应于人皇当是一件好事。

  可怪就怪在，不久之前那后星悟道了。

  要知道，老君曾暗中降临朝歌，自是对帝宫之人有所了解，虽对殷受这厮讨厌至极，但对其智还是很认可的。

  在他眼中，那后宫三妃不过是常人之姿，虽然悟道全凭机缘，但这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若是两者位置互换，方才合理。

  可那天象显示，帝后有分离之相，这便更古怪了。

  两人在一起，还可解释成殷受偶出至理之言，助人悟道，可即便如此，悟道的也当是殷受才对。

  老君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越想越郁闷，朝着错误的方向狂奔。

  这是无量岁月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哪怕是面对鸿钧，也不过是失了先手，可在“智谋”二字上，绝对可以说是不落下风。

  如今竟然看不透一个凡人，这让他如何能忍。

  心中对于殷受的恶感迅速膨胀，几近达到了冲击道心的程度。

  此时此刻，若对讨厌的人做个排名，殷受已经超过鸿钧老祖，稳稳地跃居为第一名。

  其实老君只是算错了一件事，那便是高估了殷受的聪慧水平。

  就像是一本书，里面记载的内容虽然很多，但殷受只是抄录，却并非写书之人。

  复述与创造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悟道这种高级的事情，哪里又会轮得到他，充其量可以算作领悟他人之道。

  老君陷入了逻辑怪圈，元始、接引、准提三圣则没想那么多，因为之前谋划的缘故，下意识地认为是有人出手了，相互揣测对方用了何等手段。

  而揣测的方向，自是走阴险恶毒的路子。

  至于女娲娘娘么，只当是三妖办事给力，心怀大慰之下，自是不吝出言嘉奖。

  接到玄光的三妖彻底懵圈了，前后两道谕令接踵而至，一道训斥，一道嘉奖，可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以一己之力搅动圣人圈，能够达到此番成就，殷受也可以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就是不知道若知晓了此事，能否开心得起来。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会骂街。

  至于此刻么，他正沉浸在平和的心境中，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享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以往的纠结愤懑像是春日残雪，化作水流淌出体外。

  与殷诚的对话仍在继续，只是话风却截然不同，将原本的说教劝诫，化作了举例与引导。

  这其中不可变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身为华夏人的底线，一是华夏人应有的责任。

  底线毫无疑问，在未来的华夏，便是那个“德”字。

  在殷受看来，之所以称之为底线，那么便只有黑白之分，所谓的灰色地带，本不应该存在。

  那只是背德者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化作自身的挡箭牌罢了。

  而责任则更是简单，让华夏变强，且永远的强下去，所行原则：内圣外王。

  内圣：给自己人最好的。

  外王：华夏可以选择不占别人便宜，但别人不能占华夏便宜。

  这当然是殷受自己的理解，与前世的儒家思想并不相同，毕竟他眼中的泽被天下，只是泽被华夏所居之地。

  至于统治世界什么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

  他知道，若是大劫结束华夏还在，将来肯定会有人说他心眼儿小、残暴、独裁、冷血……

  这其中或许很多还是华夏人，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早就死球了。

  况且……他本来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这种改变让殷诚震惊无比，感觉大王口中复杂深奥的话，突然变得浅显易懂了。

  在认真听讲的同时，崇拜感溢满了胸膛。

  开窍……自己开窍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沉甸甸的，那是自己应当坚守的底线，而肩头之上多出的那一道压力，便是华夏人应有的责任。

  只可惜没有任何天象出现，很显然他和自家大王一样，都没有悟道。

  虽然他的信念很坚定，可这份信念却来自殷受。

  而殷受所坚持的，不过是将前世的各种信息统合后，所做出的判断，根本算不得“道”。

  究其原因，恰恰是少了“坚定”二字。

  或许是前世遗留下的那点自卑作祟，在殷受的心里，一直认为自己只是开个头，未来会有更杰出的人出现，也会有更好的治国之策。

  这要是能悟道，那才是出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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