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侯爷，小姐到了！”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

  “妲己到了，快进来吧！”苏护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柔和，眉目含笑。

  姬谷走南闯北，宠溺子女的父母见过无数，可如苏护这般的却是极少，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朝门口处望去。

  吱呀……

  门扉洞开，明媚的阳光洒入，在一道窈窕的身影上形成淡淡的光晕。

  姬谷眯了眯眼，少女的容貌慢慢变得清晰。

  霎那间，他竟然恍了神。

  简单质朴的素色长裙，仅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未梳发髻，额间戴着一个柳枝为骨的花环，黑色长发如瀑般披于脑后，怀中抱着一只白狐。

  少女未施粉黛，眉目如画，目若繁星。

  目光流转处，动人心弦。

  似九天降临的神女，又似山中走出的精灵。

  一切美好的词汇，在此时好像都不足以形容少女的美丽。

  “既是见客，怎生不更衣？快来见过先生，先生可是我冀州大贤！”苏护虽出言训斥，唇角却得意地勾起，朝妲己招了招手。

  妲己低头看了看衣衫，唇间丁舌一闪而逝，待抬头时，脸上已挂着得体的笑容，上前两步，福身一礼：

  “妲己见过先生，先生万安。”

  声似莺啼，轻灵悦耳。

  姬谷回过了神，伸手虚扶：“贵女无需多礼，侯爷谬赞了，老夫不过是一介山人罢了。”

  接着，他看向苏护，出声赞道：

  “恭喜侯爷，贵女钟天地之灵秀，便是粗布麻衣亦有自然之韵，怕是将这冀州千百年的气运，都聚于一身了。”

  “哈哈哈……”苏护大喜，“先生过誉了，过誉了，哈哈哈……”

  见到自家老爹如此，妲己俏脸微微泛红，莲步轻移行至苏护身边，不着痕迹地伸手戳了戳。

  “呃……”苏护止住笑声，知道自己一时高兴，失了礼数，于是扭头看向妲己，掩饰面上的囧意，“妲己，姬先生乃我冀州神医，医术精湛，活人无数。”

  妲己眼中一亮，再次对着姬谷一福：“先生济世救民，妲己钦佩。”

  姬谷还礼，笑道：“贵女多礼了，此乃我等医者本分。”

  谁知妲己并未起身，继续说道：“有幸得遇先生，实乃小女的福气，只是小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应允。”

  “贵女但说无妨。”

  “小女自幼有济世之念，钦慕医道，不知可否拜先生为师？”

  “这……”姬谷听到这话，眉头微蹙，捻着胡须一时难以拒绝，不由得扭头看向苏护。

  只见苏护面色纠结，嘴唇颤抖欲言又止，心意很是明显，只不过对方与自己一般，不忍口出拒绝之言。

  轻轻吐出一口气，他终是硬下了心肠，摇头说道：

  “医道清贫穷苦，贵女身娇恐难承受，请恕老夫不能答应。”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暗道身前这女子太过纯净，竟然令自己连谎言都难以出口，直接将真话说了出来。

  妲己抬起头，眼中已现波光：“先生，小女能吃苦的……”

  “唉……”苏护面露不忍，伸手在妲己的头顶摸了摸，“先生说得不错，不管是入山寻药，亦或是以身试药，都非常人所能。”

  “爹爹知晓妲己能吃苦，可若你随先生行医，你娘怕是要以泪洗面了。”

  “若是我不离府呢？”妲己扁着嘴，委屈至极。

  苏护笑了：“你呀，若整日待在府中，便是有通天医术，又何谈济世救民？”

  “可是……”妲己垂下头，想要辩驳却无言以对，晶莹的泪珠随之落下，没入怀中白狐的皮毛中。

  姬谷在一旁看着，终是心中不忍，突然开口说道：

  “老夫虽无法收徒，然贵女倾慕医道，老夫亦愿助之……”

  说着，他行至案几旁，自箱笼中取出三本小册子，返身走回，递向妲己：

  “此乃老夫拙作，一册浅述医道之理，一册为药物之理，一册为应症之方，贵女可自行研习。”

  “老夫在此只有一言，还望贵女严守，医之道，贵在医德医心，术乃末流。”

  妲己破涕为笑，如百花绽放，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好似春露。

  将怀中白狐送至苏护手中，双手接过册子，双膝微曲，便欲跪下行礼，口中说着：

  “谢师父，弟子铭记！”

  “且慢！”姬谷赶忙伸手阻住，“贵女莫要如此，老夫并未收徒，所传之物不过术耳，当不得师父二字。”

  “师……小女不明白。”妲己抬起头，眼中闪过迷茫。

  她不明白，既然姬谷已经传授自己医术，为何不愿自己称呼其为师父。

  “哈哈哈……”姬谷抚须大笑，点头道：“师，这个字用的好，贵女若愿意，称呼一声‘老师’即可。”

  “师父……老师……”妲己口中低喃，此刻她更懵了。

  身旁的苏护也是瞠目，一脸的不解。

  姬谷看到两人的样子，出言解释道：

  “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然师与师父虽有一字之差，其意已然不同。”

  “明其理，晓其术，乃师之责。”

  “立心，明德，通术，乃师父之责。”

  “责不同，两者亦不可相提并论，侯爷与贵女以为然否？”

  苏护与妲己沉吟片刻，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面上皆有恍然之色。

  妲己唇角微勾，露出淡淡的笑容，抱起双手，恭敬地行了一个学子之礼：“老师学究天人，学生多谢老师解惑。”

  姬谷笑着受了此礼，可随即又摆手道：

  “贵女谬赞，此言出自商王，老夫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商王？”妲己大大的眼中，尽是好奇之色，“可是当今的大王么？”

  “正……”

  “咳咳……”苏护突然出声，打断了姬谷的话，面色古怪地说道：“妲己莫要多问，先生远来本就疲累，还是先看诊为好！”

  “看诊？”妲己不解，“女儿身体康健，何劳老师看诊？”

  “你这孩子！”苏护佯怒，“先生乃是神医，寻常人家欲见一面都难，今日有幸，不妨让先生看上一看，纵是无病，也可令家人心安。”

  妲己只当这是心疼自己，自然不愿令父亲失望。

  脸上笑容绽放，对着姬谷一福：“那便有劳老师了。”

  又是一番客套，两人行至案几旁坐好，姬谷半眯着眼睛，将三根手指搭在了皓腕之上。

  十数息过后，姬谷示意妲己更换手臂，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样子着实令苏护心惊，嘴唇紧抿，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姬谷收手，骤然睁开眼睛，疑惑道：

  “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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