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咖啡厅生意尤为火爆。

  买单的队伍排得老长，外卖员进进出出，咖啡师忙得脚不沾地，服务人员的忙碌和振奋，让无精打采的白领们，看起来更加没有生命力。

  他们像蔫吧的植物和面无表情的机器，把杯子机械地送到嘴边，吞咽两口，再急匆匆地走向电梯，在电梯口继续机械地等待着。

  可小月所在的设计部门，今天气势完全不同。

  大家都早早地来到公司，妆容精致，打扮得体，走路步态轻盈，说话饱含热情，连敲打键盘的声音都十分干脆，不再如往日般拖泥带水。

  今天是发年中奖金的日子。

  本应每个季度发放的奖金，生生拖了3个月，但大家都保持着相当的耐心，因为北京的业绩连续3年颓靡，别说奖金，拿基础工资时大家都难免胆战心惊，生怕听到什么降薪裁员的消息。

  今年上半年的业绩，同比提升30%，按照公司规定，她们能拿到的奖金数额，肯定是上万的。如果说打工人还有什么未被磨灭殆尽的梦想，那只能是2个字，“搞钱”。

  Linda和Hr总监的关系不错，她们都是公司创始时就在的元老级员工，于是老早就去打听了奖金池的情况。

  Hr也不好直说数额，只是告诉她和公司早先规定的一样，Linda粗略算了算，应该有20万。

  设计部门现在有3个主设，3个设计师和6个助理（实习生），助理的奖金最多1千块，可以忽略不计，普通设计师最多5千，这样算下来，相当于3个主设分18万的奖金。

  就算是平均分配，她也能拿到6万，何况她还是资历最老，对公司贡献最大的，说不定拿得比另两人要多。这么一大笔钱，想不兴奋都难。

  所以一早，她和每一个遇见的同事，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像蝴蝶一样，在办公桌间不算宽敞的空隙中灵巧地飞舞着。连平时最不待见的江浸月，见面时都“赏”了一句带着笑意的“Hi”。

  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既把好心情传递给了他人，又展示出一个老员工的大度和亲和。

  江浸月很理解Linda的反常，她也同样期待着这一天。

  一次性付掉12万的房租，让她的小金库严重亏空，难免心慌，如果能一次性进账几万块，总是能踏实一些的。

  按在上海的经验，年中奖金的数额应该不少，但她来北京工作才半年，公司的奖金制度又从来没有白纸黑字落实过，只是老板在员工大会时口头承诺。如此一来，她的奖金数额变数就很大了。

  江浸月决定降低期待，能拿到3万块就算满足，再不济，2万块，1个月的工资也行。

  Joseph作为部门老大，当然知道大家对奖金的渴望。

  晨会时，每个团队成员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虽然奖金的分配计划一周前就敲定了，但大家都还抱有幻想，好像谁用眼神打动领导多一些，奖金也会往账户里多流动一些。

  “下午4点左右，大家会陆续收到奖金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不要去找Hr，先来找我，明白吗？”

  Joseph的语气严肃，少了往日的温柔，好像已经预料到一旦收到入账信息，总会有人对数额有疑惑，要来争论一样。

  大家连连点头，但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有种开盲盒和等待彩票开奖的感觉。

  紧张，期待，有点兴奋，还有点害怕。

  好不容易熬到了4点，大家都心有灵犀地上厕所、抽烟、拿资料、打印、或是躲在showroom整理衣服。

  没有人想在办公桌上打开手机短信，惊喜也好，难过也罢，这种情绪起伏，比起让他人窥探，还是要自己先独自感受。

  小月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两下，她刚从门卫室出来，手里抱着两个包裹。

  她把其中一个夹在胳膊里，腾出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您尾号XX卡6月13日16:05工商银行收入（工资）.34元，余额.92元。】

  天啊，近8万块钱的奖金！

  小月把包裹扔在脚边，两手捧着手机，又仔细看了几遍。

  这个奖金数额，比在上海工作时还要高。她想都没想过，竟然可以一次性拿这么多！

  加的班，熬的夜，掉的发，都值得了。她现在充满了干劲儿，连轴转上几个月都不会累！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办公室里，设计师和设计助理们对奖金都很满意，3个设计师都拿到了1万5左右，助理们也都有2000多，连实习生都有800块。

  可这也意味着，分到Linda和Andy两位主设手里的钱，就没剩多少了。

  Linda只拿到3万出头，她不可思议地找到Andy，以为是发错了，可Andy那边的情况也没比她好多少，比她少了几百块而已。

  “不行，咱俩去找Joseph问问清楚，肯定是算错了。”Linda又气又急，拉着Andy就要往总监办公室去。

  “Linda姐，你自己去吧，我不去找了，就这样吧。”Andy挣脱她的手，悻悻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才3万，整个部门20万的总奖金啊，咱们俩公司里干了七八年了，怎么可能只拿这么一点！”

  “你我不知道，但我带的系列，销售额本来就没怎么增长的。能拿3万我觉得可以了。”

  Andy说着拿起包往外走，“我先去趟工厂，姐，你去找总监，好好说，别发脾气，对自己没好处。”

  Andy再了解Linda不过，工作能力一般般，工作态度更是没眼看，所有的事都拖到Deadline不说，大事小情的都扔给助理，每天7点前准时下班走人。

  可她仗着自己在公司时间长，资历老，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好几次总监在例会上点拨她，她都好像听不懂一样，继续我行我素，大家都有点看不下去。

  现在发奖金，能有3万已经是不错了，Andy可不想跟着她趟什么浑水，被她当枪使，惹不起还不能躲么，Andy决定，这几天就多跑跑工厂和面料，等Linda这茬过了，再回办公室坐班。

  毕竟同事关系还是要处的，Linda这种人，最不能得罪。

  Linda见Andy一点也没有站她的意思，心中暗骂她不仗义。平时聊八卦倒是起劲儿，真到工作相关的事儿上，跑得比谁都快。

  可一个人战斗也是要战斗的，今天，她必须跟Joseph掰扯明白，就算她Linda拿得少，别人也不可以拿得比她多。

  尤其是那个新来的江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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