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回去吗？”

  几个字融入她的脑海中，少女的手放了下来，许步薇的面色很平静，似乎是在细细想着什么，卫怀胥注视着她，却能瞧见她眉头轻皱。

  寂静之时，风将人的思绪逐渐吹乱。

  不知为何，卫怀胥忽然想起两年前去大唐打探消息，那时他佯装中原人，无意之中入了一家说书楼阁之中打探消息。

  明媚春光，正值春日，庭院之中桃花斐然开放，说书之人站立于台上，四周百姓云集，热闹非凡。

  中原之人，大多自幼时便喜爱听书唱戏，而那时其中最不乏的话本，便是三位模样不一、性格各异的世家公子，同时爱上一位姑娘的戏码。

  说书人在上面唇齿生津，底下人嗑着瓜子听戏，正讲到的便是一位名唤虞娘的姑娘，路遇不平险些丧命，却正好被途经的书生所救，将其带到京城，而后又遇上了另外两位世家公子的故事。

  痴痴缠缠，痴男怨女。

  “在座各位，可猜测一二，这虞娘子最后选择了何人？”

  底下之人兴趣盎然，不由得现身说法。

  “救命之恩当以身为报，我若是她，自然是选那位书生公子，再说二人历经坎坷，情比金坚，旁人如何能够插手其中。”

  说书老头却轻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自古以来，情字一事，本就瞬息万变。”

  “更况何长安城中，王孙公子那样多，有的是官宦世家，也有的是将门之后，可是像虞娘这样的女子，世间却仅有这一个。”

  “等她看惯了京城繁华之景，还愿不愿意同他回去，这个或许还未可知。  ”

  这样的话说出口，在场听书之人唏嘘不已。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同柳絮纷飞，轻轻的抚过心头。

  可如今再来看，却觉得一语惊醒梦中人，倘若许步薇不愿留在此处，这是她的选择，他也不能左右她。

  许步薇想得亦是入迷。

  她未曾察觉到卫怀胥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是以前的她，经历了那么多却依旧没有挽回什么，或许她会后悔，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但是……

  “我不想走。”

  许步薇说道，“我的父兄与母亲留在了这里，燕州城就是我的故乡，战乱还未结束，若是什么都还未解决我便回去了，恐怕也会不放心。”

  她想看着，大唐的骑兵收回燕州城，百姓彻底过上安宁的日子，不会有人为了活着而受尽屈辱。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离开，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除此之外，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那就是——”

  许步薇微微抬眸。

  似乎是因为坦诚相待，终于不必再为了什么，而掩盖自己的心意，她整个人变得更加放松，慢慢的，许步薇靠近了。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看着他一个人。”

  话一出口，时间几乎静止。

  深秋将过，少女的眉眼温柔绻绻，透过青年那道清晰的眸，她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卫怀胥的身子几乎是僵硬的，他没有想到，许步薇会这样毫无征兆的开口。

  虽然从行动来看，卫怀胥能猜出对方的心思，知道她对自己不同，但其实说来，二人的感情从未刻意有过什么，甚至从先前来看，是不明不白的，至少许步薇未曾说过心悦他的话。

  他手心微热，竟然无意中捂住一层汗来，卫怀胥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他在等着她开口。

  她道：“卫怀胥，我是一个有情感的人，会难过，会高兴，会分辨善恶之人，也知道谁对自己是真心的。”

  “在临川的时候，是你第一次救了我，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巧合，而在半个多月之后，我又遇上了你。虽然先前，我们二人之间更多的是试探，但后来你替我遮掩身份，还想着把我从王帐里救出去……在这世间，这样对我的人屈指可数。”

  “你想护着我，而我也不想让你死，就像你说的，我在意你，这样的感情，是什么？”

  极轻的声音在他耳畔环绕。

  卫怀胥一顿，他盯着她的双眼，许步薇能看见他细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清冷的眼尾被缀上愠色的火光，时间仿佛就静止在这一瞬。

  许步薇的心怦然的跳动起来，她觉得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珍贵，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前人却开不了口。

  这是第一次卫怀胥如此静默，青年此刻只注视着少女，他屏住呼吸，自顾自的听着她说话，注意力全在这个人身上。明明是他掌握了主动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卫怀胥也莫名心跳加速。

  “你……”

  “你对我那么好，我也想这样对你。”

  他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

  “我会很多功夫，你想做什么也能帮你，也不贪生怕死。”许步薇慢慢笑起来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私心，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

  话说的无比直白，在感情这一点上，许步薇与其他姑娘不同，她觉得一旦两人确定了心意，就应该毫无保留的相信对方。

  而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总是因为没有说清楚才会产生误会。

  谁也没有想到，当初不过匆匆一面，竟然会是这样的发展。

  在以前，她不想让这人牵扯进来，她觉得这样的情感，会在不久之后便消失殆尽。但是从卫怀胥屡次救她，不顾生死的想要救她一命时，她就应该对这人说清楚。

  卫怀胥坐在她面前，他听着方才许步薇说的话，不由得失笑道：“不要你帮我，我是喜欢你，不是想要奴役你。”

  “许步薇，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平安无恙，其他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除了那些你心心念念的事之外……我希望你也能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一顿，良久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许步薇没来得及反应，然而转瞬间，青年附身靠近，冷冽的玉桂香传来，抬手勾起她的手，放在她心口处。

  卫怀胥道：“我要你心里，只装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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