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信来的突然，程凌只得先一步解决军中事务，许步薇回到营中已经是晌午。

  夜里刚好传来了卫怀胥清醒的消息。

  但在她犹豫了整整一日之后，依旧没有去看他。

  无关其他，只是觉得经历了上一次的争执，暂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暂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这个人。

  所以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充满琐事，尽量让自己在这里能派上用场，将其他的所有事情抛之脑后。

  战事越来越严峻，北秦派兵往各处边境，虽说都是一些小摩擦，但情况也并不乐观，光靠一个区区的昭阳王府，根本就自顾不暇。

  现在他们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了西壤，无暇分身顾忌那么多事情，张渊带着人从另一边撤退，寻了地方安营扎寨，还未抵达军中。

  一切照样发生，看似平和。

  可在这段日子里，不知是从哪个士兵嘴中，忽而沸沸扬扬的传出了荆南要献降的声音。

  这对于整个军营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他们可以接受战死，却绝对不能接受将整个城池拱手让人。

  包括许步薇，在听到谣言时，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下意识，她觉得这不可能。

  开城献降……这就相当于将整个城池，将身后的所有百姓，尽数送出。

  这绝对不会是他们想看到的。

  绝对不会。

  但在看到营帐中几人一起商量的模样，她还是动摇了自己的想法。奇怪的念头在她心中蔓延，直到，她听到程凌跟她解释。

  “不是献降……”他顿了顿，沉声道，“是归降。”

  许步薇怔怔的望着他们的脸，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整个人陷入了震惊当中。

  她以为这些谣言只是空穴来风，只是流言蜚语，不曾想过，他们真的有这样打算。不知道站了多久，许步薇才从中冷静下来，虽然平静，可说话依旧忍不住颤抖。

  “你们疯了……”

  她简直难以想象他们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现在的战事才哪到哪，是因为惧怕北秦攻入，还是说真的已经毫无胜算了？

  太荒唐了。

  身后有那么多的百姓，就算是归降，他们未必肯放过荆南。况且他们难道忘了，先前在燕州城，北秦敢屠杀两万多的百姓，那便说明这些人根本不会仁慈。

  程凌脸色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如今，在重复一遍将这句话说出来。

  严傅看穿了她的想法，慌忙解释道：“许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所说的，不是向北秦献降，而是要向大唐归降。”

  不论如何努力，他们已经没有足够能力与之抗衡，这是不可磨灭的事情。荆南本就属于大唐旧州，若是归降，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许步薇不理解：“现在燕州城尚且自顾不暇，就算归降，消息还要传到朝廷，援兵也不可能立马抵达，至少要半个月，半个月，北秦早就已经踏平了整个荆南州。”

  “所以，才要趁早。”

  程凌走上前来。

  他知道这样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现在只能这样做。

  “如今大唐刚立新主，急需树立威信，若是能收回这十几年来独立在外的荆南州，定然能够稳固朝纲。只要我们能派人去传出消息，他们收到，绝对不会将整个荆南坐视不管，其实这样归降，不管是大唐还是荆南，都更应该高兴才是。”

  许步薇后退了一步，她抿了抿唇，终于明白了。

  心里有种沉重的东西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正如他们所说，眼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许步薇沉默了会儿，忽而道：“我去。”

  有人的脸色微变。

  在场人险些没有反应过来，营帐里有五六人，文琅看着她。

  “去大唐需要有人传消息，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看来这几日就要出发……”她道，“我自幼生在燕州，长在燕州，大唐境内，我比你们更要熟悉，眼下战事紧张，贸然有荆南人闯入，若是被发现了只会会引人注意。”

  更何况，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比起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付出些什么。

  许步薇抬头道：“让我去吧。”

  “你一个人？”文琅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不要命了。”

  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她又不是神仙，很难保证不遇到危险。

  “一个人，才不会引人怀疑。”许步薇道。

  她下定了决定：“在座各位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程凌沉默。

  她说的确实不错，想要归降，必须要派出准确的消息。而这个人，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如今他们在军中都抽不开身，反倒许步薇成了最佳的人选。

  但在一开始时，他们并没有这样想过，也不曾料到她会主动提起。

  文琅迟疑了会儿：“你就不怕，我家大人听到这个消息会……”

  他欲言又止。

  许步薇垂眸。

  已经这个时候了，再谈儿女情长，未免太不合时宜。生死存亡之刻，只要有一丝生机，都应该试一试。

  再坏的结局，不过就是有去无回。

  明天又会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

  “以小博大，不论怎么看，都很值得。”

  但在明天到来之前，她或许，还是想要再看一眼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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