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算是正儿八经结婚的日子，我们是新郎新娘的朋友，叫来热闹热闹的。

  我跟江柯飞都在。

  新郎坐着跟我们聊天，牛芳芳则去了厨房帮忙。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想着什么时候开饭，牛芳芳便突兀地摇着轮椅从厨房走了过来。

  “饭已经做好了，都过来吃饭吧。”她低低的笑着，可我却从她的笑容里寻觅出一丝阴邪之气。

  她是对着我说话的，因为这里面只有我是她叫来的。

  “知道了。”我敷衍地回应。

  牛芳芳没有再说什么，摇着轮椅缓缓离开。

  江柯飞看着她的背影，附在我耳畔轻声说了句，“待会不要吃桌上的肉……”

  他的话让我冷不防地瑟缩了下，刚要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被新郎父亲的粗声吆喝打断。

  “大家都快来吃饭了！”

  抬眸间，我与江柯飞淡淡的眸光对视，难以揣摩他究竟在想什么，我更加困惑。

  新郎父亲见我们还在堂屋里磨蹭，亲自过来催我们，“今天芳芳做了一桌子好菜啊，再不过来就凉了！”

  我和江柯飞来到厨房的餐桌旁，新郎赵志勇和牛芳芳正在一道接一道的上菜，也没人跟他们抢，毕竟来的都是客人。

  的确如赵志勇父亲所说，今天的菜色非常可口，光是素的就有三道时蔬，荤的更是煎炒烹炸样样俱全。

  可我刚坐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从那些肉菜上散发出来。

  我不禁皱眉，寻思是他们家里是为了省钱，从集市买了臭猪肉回来吗？

  可猪肉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酸腥之气啊！

  赵志勇父亲启开了他那瓶藏了很多年的女儿红，谄媚地给桌子上的男生都倒了一杯：“志勇他妈妈和奶奶走的早，家里就剩我和志勇两个大老爷们，也没人会做饭，多亏有芳芳，别看房房腿脚不方便，烧菜味道是真的不错，各位都快尝尝！”

  大家都附和着夹了一筷子离他们最近的菜，面不改色吃下：“确实不错。”

  我惊愕地看着江柯飞，以眼神示意道，这桌子菜味道这么大，你也吃得进去？

  江柯飞似是猜透我的想法，面无表情地在我耳旁轻声道：“不吃肉就没事。”

  轮椅的机械声从我们两人身后传来，牛芳芳双手捧着一大盆类似红烧排骨的菜，放到了我们面前。

  那道‘红烧排骨’一上桌，赵志勇和他父亲的目光就紧紧地盯着那盘菜，好似十年没吃过肉的饿狼，不断舔着自己的下唇。

  “菜齐了，大家快趁热吃吧！”牛芳芳娇柔地说道，尾音里还带着‘咯咯’的阴笑。

  赵志勇和其他人听罢，就像得到命令一样，风卷残云般开始吃起桌上的所有肉菜。

  一群人狼吞虎咽，也不管嘴里的东西有没有嚼完，如同饿虎抢食般疯狂往自己碗里夹，根本不在意那腐臭味。

  我见此情景不禁觉得有些慎得慌，试探地问道：“那个，你们不觉得这些肉菜有点不新鲜吗？”

  赵志勇扒着碗里的肉，头不抬眼不睁的说：“不会啊，这肉是芳芳上午刚买的，新鲜着呢，这不挺好吃的吗？”

  他父亲也点头附和道：“是啊，芳芳很会买肉，自从她开始做饭后，我才觉得肉菜能这么好吃！”

  其他人也赞同的点点头。

  我都要被那股浓郁的腐臭味弄窒息了，他们却好像什么都没闻到一样，难道是我鼻子出现问题了？

  赵志勇见我呆滞地坐在那里，连筷子都没有动，难得地冲我呲牙一笑：“许含蝉，你快吃啊，尝尝那道红烧排骨，那可是芳芳的拿手好菜！”

  我冷不丁被赵志勇叫住，思绪还没理过来，转头就瞥见牛芳芳正死死盯着我，仿佛我要是不吃，她就会站起来亲自喂我吃。

  “小婵，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也没尝过我的手艺吧，别客气，快吃啊！”她阴恻恻地笑道。

  余光里，我瞄到有一个人也没有吃肉菜，而是慢条斯理地在吃她面前的清炒白菜。

  这个人我没有什么印象。

  我想起江柯飞刚才说的话，不吃肉就没关系，那我就吃菜意思意思吧……

  提起筷子夹了一根油麦菜放到嘴里，可我感觉桌上的青菜都被那腐臭味给熏染了，怎么都屏不掉那股子恶心的味道。

  我艰难的把那小根菜咽了下去，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来：“挺好吃的……”

  “你们几个怎么都不吃肉啊！这肉多好吃啊！”

  赵志勇惋惜地看着我和江柯飞面前那盘红烧排骨，已经做出跃跃欲试的姿势。

  我连忙把那盘肉推到他们面前：“你们吃，你们吃！”

  赵志勇讪笑了下，“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他说完，其他人就疯狂地开始争抢起那盘红烧排骨，可能是嫌用筷子太费事，甚至都直接上手往嘴里抓，那稠红色的菜汤顺着他们的指缝不断往下流淌，腐烂的味道顿时充满鼻腔。

  我再也忍不住，跑到厕所吐了出来。

  这一吐，连我中午吃的那些也都吐了出来，胃里不断泛着酸水。

  好歹离开了厨房，隔绝了那股子臭味，不得不说，就连厕所味道都比那些肉好闻。

  我按下马桶抽水键，去洗脸池漱了下口。

  方形老式的梳妆镜被粘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因年份太久镜面划痕道道，视线也随之模糊不清。

  但我一抬头，却从镜子里对上一张阴森的脸。

  我兀然回头，看到牛芳芳悄无声息地在我身后出现，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唇角竟还沾着绛红色的肉汁，像血一样渗人。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无奈这里的卫生间太小，腰碰在了瓷白洗手台上，撞得生疼。

  牛芳芳恍若未闻般冲我阴恻恻地笑道：“你为什么不吃肉啊？肉那么好吃，你可不能浪费啊！”

  “不了，我最近在减肥，吃不了荤腥。”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揉着腰解释说道。

  牛芳芳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摇着轮椅慢悠悠地离开，嘴里喃喃念叨：“可惜……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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