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字我没听清，曲让的耳中已嗡嗡作响。

  我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愕然道：“你们要献祭我妹妹？”

  管事的点点头：“对啊，你们祖辈都是我泽白家的奴隶，家世干净，你妹妹生下来又是个哑巴，可见是上天的旨意……她今年已经十六岁，十六岁少女的皮肤鲜嫩、光滑，做成的鼓面清脆而洪亮。泽白老爷翻了好久的册子，这才选中了她！”

  我扯着管事的袖袍，不住哀求道：“不行啊，我阿爸阿妈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只有卓玛这么一个妹妹，管家求求你去跟泽白老爷说说情吧，我不能没有卓玛啊！”

  管事见我不识抬举，一巴掌将我打倒在地，啐道：“泽白老爷能看上你妹妹，是给你们家最大的荣光，别给脸不要脸，我才不会去触泽白老爷的眉头，想让你妹妹活命，自己跟他说去！”

  我神经如弦紧绷，仿佛已经被管家打习惯了，连反抗的意愿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就往泽白老爷所在的房间跑去。

  ‘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磕在地砖上，跪在房门前哽咽地呐喊道：“泽白老爷，请不要带走我的妹妹卓玛！”

  泽白老爷自然不愿意见我，我足足在门口痛哭了半个时辰，他才从屋内走出来。

  他身上穿得藏袍是最上等的缎纹，华贵又艳丽，挺着一个大肚子，戴了个獭皮金花帽，一边剔着牙，一边用看牲畜的目光看着我：“你就是曲让？那你妹妹一定和你一样漂亮。”

  语气带着几丝猥琐和遐想。

  我顾不得那么多，不停给他磕头：“请泽白老爷您放过卓玛吧！”

  泽白老爷不耐烦地扔掉象牙剔，居高临下的说：“我选了好久才选中了她，能被做成圣洁的人皮鼓，是她的荣幸，不要不识抬举！我可以允许你们以自己的名义供奉进寺庙，这是我最后的大恩德。”

  “不行啊泽白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您放过她吧，您让我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

  泪水不断冲刷着我的面孔，我双手合十，不知该向神明祈祷，还是该对眼前这个男人心存侥幸，祈求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善念。

  泽白老爷从台阶上走下来，脖子上叠挂着的蜜蜡松石哗哗作响，他用那只宽厚的大手抬起我的下巴，堆满横肉的脸上露出狞笑，眸中是毫不遮掩的欲念：“这样好了，你嫁给我，我会让你妹妹在献祭时少受些苦的，你后半辈子也不用再去做苦工了。”

  我的目光立刻呆滞下来，这无异于要了卓玛命的同时，还抽了曲让的筋。

  她们姐妹两人谁都逃不脱泽白家族的掌控，剥夺自由，剥夺情爱，也剥夺了生存的权利。

  “我……我可以嫁给老爷，但卓玛她真的太小了，她什么都不懂，她会哭的，她一定会哭的……”

  我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跟泽白老爷谈条件。

  做成人皮鼓的过程中，献祭者必须为自愿，不能流出一滴眼泪，否则法器就会失灵。

  这个‘自愿’就很微妙，除非被洗脑，否则没有哪个妙龄少女会自愿被活生生剥皮剔骨。

  全程不能哭，那必然是有别的东西相威胁。

  泽白老爷一脚踹开我，恶狠狠地说道：“哭？我会有法子让她哭不出来的！你回去好好准备婚礼，你妹妹献祭那日，就是我们的婚期！”

  他的话就像死神宣告的判词，我双腿无力瘫软，还是两个手下把我拖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屋，便看到泽白老爷送来的哈达、茶礼，还有各种珊瑚宝石和金银，以及一整套华丽而殷红的藏式婚服。

  我摸着那柔滑的布料，干裂的嘴角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可笑的是，这是曲让此生穿过最好的衣服，却要遭受这种高昂的代价。

  卓玛哭着从里屋跑出来，扑进我的怀里，手指颤抖着比划道：“阿姐，我都知道了，他们要让我去做人皮鼓！”

  我摸着她的长发，逼迫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安慰道：“卓玛不怕，姐姐不会让你做成人皮鼓的！”

  卓玛则痛苦的摇摇头：“他们抓走了烈夏，用烈夏威胁我不能哭，不能跑，我必须去救烈夏！”

  我的大脑瞬间轰鸣一片，那些人居然抓走了烈夏！

  “阿姐，被做成人皮鼓会痛吗？”

  卓玛无助地比划到，清澈如水的杏眸被绝望和哀伤填满。

  我不忍再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油然而生，表情由惊恐渐渐安定下来，平静地对卓玛说：“卓玛，你不要再想这些了，阿姐答应了你不会让你有事的，阿姐会想办法让烈夏带你走，以后让烈夏好好照顾你。”

  卓玛没有听出我话里的含义，埋在我心口上蹭了蹭泪痕，小手微微比划到：“我知道烈夏喜欢的人其实是你，他不会跟我走的。”

  我握住她的手指，安抚道：“他会的！你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阿姐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你不是最爱听阿姐唱歌了吗？”

  卓玛在我的怀里得到了些许安全感，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哭泣。

  我哼唱着一首悠扬又婉转的曲子，原来曲让的嗓音是那么好听，像高原上的百灵鸟。

  卓玛在我的歌声中缓缓入睡，我把她放置在床上，独自来到外面。

  几个女奴隶上门，她们是来帮我穿婚服的。

  我是泽白老爷娶的第七任老婆，他不会为我这么个卑贱的奴隶算时辰，行大礼。

  一切从简，我不过是他六十岁寿诞上的添头，却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被献祭，还得与他交身缠绵。

  荒诞又无耻！

  那些女奴替我穿上华美的婚服，将那些宝石编到我的头发上，她们眼中均是艳羡。

  镜中的我如花面容却毫无表情，空洞地注视着自己，朝那些女奴挥了挥手，让她们全都下去。

  两行清泪从我眼角蜿蜒而下，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哭了。

  我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把做针线活用的剪刀，锋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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