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穆重率先发现鱼妖恢复了意识，掰了点路上买的糕点散水里。

  江九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脸上含笑的温润男人就觉得安心，本该警惕陌生人的她迷迷糊糊，张着鱼嘴把对方给的糕点吞入口中。

  好香好香！

  软糯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胃部突然涌上来无比强烈的饥饿感，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小小的一口糕点显然不够，江九九张大嘴巴，眼巴巴地看着穆重，想要再来一点的意思很是明确。

  穆重好笑，把秦无寒买的糕点通通喂了小鱼，直到对方吃得肚圆才停下投食的手。

  江九九提着差点吃撑的肚子在巴掌大的地方转圈消食，心里对恩人的感激之情越发汹涌澎湃。

  救了她还给她吃的，大好人啊！

  大好人穆重微笑开口：“吃饱了就聊聊吧，怎么被人类弄成这副凄惨样子了？”

  江九九消食的动作一顿，回头傻乎乎地看向穆重，在和她说话？

  穆重点头：“就是在和你说话。”

  江九九瞬间吓懵了，呆呆看着鱼缸外的两人愣神大半天，然后打了个响亮的嗝，吐出一大个泡泡。

  ……

  江九九本来只是一条普通的小鱼妖，从小就没见过几个同族，一条鱼在湖里自由自在特别巴适。

  只是后来环境污染逐渐严重，江九九对水质的要求也比较高，于是就开始到处搬家换水，本着“湖不就我我去就湖”的原则，隔一段时间就收拾包袱跑路找新家。

  本来一直都挺顺利的，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在某次要上岸的时候遇罪了——她被人捞上来了。

  江九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只是上岸前浅浅的睡了一觉，谁知道睁眼就在人家的网里，身边还有一大堆自助餐，不是，还有一大堆也遇难的鱼兄鱼弟。

  后来她才知道，是几个渔民为了多赚点钱，在不能捕鱼的时间点偷偷撒了绝户网，而她恰好就被渔网糊了一脸。

  绝户网的网眼极其细小，就连手指长的小鱼小虾都逃不了，更不要说她这么大的一条鱼。

  江九九：“……”

  天杀的狗东西！这玩意儿不是已经明文规定不能用了吗？！

  就在江九九准备把网撕了跑路的时候，文瑜出现了。

  那时候的男人还只是一个刚出社会的青年小伙，脸上满是没被社会打磨过的朝气和正直，他拿着手机和那几个渔民对峙，让他们把鱼放了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用绝户网，不然他就把这几个家伙举报了。

  那几个渔民的胆子不大，外强中干的骂了几句就没动静了，他们也不想为了一网鱼直接丢掉吃饭的家伙，被一番威胁后就乖乖把捞上来的鱼放走，暗骂这次遇到了个没眼色的货色，到手的大鱼也飞了。

  江九九也被放回水里，隔离了老远呆呆看着那个救她一命的男人，一颗心怦怦直跳，若非现在的她是鱼身，估计已经浑身红透了。

  好帅！

  后来江九九四处打听才知道，文瑜是路过这里的旅客，过一段时间就要回老家找工作，那次只是心血来潮凌晨爬起来钓鱼，结果却发现了偷偷捕鱼的船只。

  江九九认为文瑜是自己的恩人，而她是一条知恩图报的好鱼，一定要报答对方的恩情。

  妖怪报恩应当如何？

  当然是以身相许了！

  于是江九九这次新家也不搬了，跟在对方后面使尽挥身解数制造各种偶遇，又在认识之后撒泼打滚可劲儿卖萌，用了好几天才终于会救命恩人在一起。

  文瑜找不到好的工作灰心丧气，她就在旁边鼓励对方；文瑜有一段时间过得很艰难，她就偷偷去湖里捞大珍珠赚钱养他；文瑜想要尝试自己创业，她就熬夜现补相关知识给对方提供思路和意见；文瑜和不待见他的家人决裂，她就舌战群儒做最坚实的后盾……

  过了好几年，他们终于在江南这边寻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江九九仗着自己是鱼妖当了个水产户，卖自己的口粮给对象买口粮，至于文瑜依旧对各种行业报以三分钟热度，就算找到了工作也因为一直不合心意很快就放弃。

  这种心态很不对，江九九也知道，但那时的她深陷恋爱的蜜罐，只会甜甜的表示她家文瑜终于有小缺点了，然后黏黏糊糊表示对方可以放开手去做想做的事，她会一直支持对方。

  再后来文瑜还真成功了，谋了一份不算差的差事，虽然挣的钱不多，但也能给家里再添一份收入，他们在这地方买了房子打算定居，文瑜和江九九的感情也有了质的飞跃，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就连戒指都已经看好样式定制好了。

  江九九觉得自己挺幸福的，对象也被她养的身体强壮生活富足，他们甚至没有一点感情问题，这么几年一直都是恩恩爱爱的模范情侣。

  然后……她那身体强壮的恩爱对象就趁她不注意，抄起一截铁棍砸在她的后脑勺上，直接把鱼妖砸晕了。

  再后来，江九九被文瑜锁在桥洞下面，一开始还能说话问为什么，但每次对方都不回答，而是直接对她拳打脚踢，一副恨不得她快点死的样子。

  江九九不是没想过逃跑，但锁链上的符文针对妖怪而刻，受伤的她根本跑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忍受着爱人毫不留手的殴打，直到后来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对方这才停下动作，只是将她关在桥洞里面，隔几天来看看她死没死。

  江九九能感觉到文瑜是想杀自己的，但就是不肯给她个痛快，一定要她自己在冰冷还不干净的湖水里饱受折磨，仿佛这样就可以假装她是出了意外才丢的命。

  她在一次次清醒又痛晕过去的过程中不停反思，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对方性情大变，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通通化作泡沫，逐渐被爱人狰狞可怖的脸取代。

  过往的那些美好，终究是只有她一个念念不忘。

  ……

  听完全程的穆重：“……”

  还真是他猜的那样。

  穆重开口问道：“你的那些产业，是在你自己的名下吗？”

  江九九摇头：“本来就是为了养他才建的水产养殖，怎么可能不写他的名字？”

  穆重：“……那你怎么会被一个人类打晕过去，普通人类加上普通铁棍应该没有那个威力才对？”

  江九九低头：“我这些年一直跟着他跑东跑西，没怎么修炼……而且为了赚钱，我养鱼的时候还消耗了不少灵力。”

  普通的鱼很难迅速做大做强，所以江九九想到用含有灵力的鲜美鱼迅速打出名头，后续证明她的想法不错，就是有点废鱼。

  天天给一堆口粮投喂自己的灵力，每天都是被榨干的状态，不虚才怪。

  所以她虽然说是鱼妖，但真实实力已经很弱了，而且还不能随时泡水，始终处于亚健康的状态，普通人类都能轻轻松松打晕她。

  穆重：“……”

  靠！

  这鱼能苟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奇迹小鱼唯唯诺诺：“谢谢你们救了我，但是我得离开了。”

  穆重：“你要去找那个负心汉？”

  江九九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回答：“我们之间应该是有误会的，就算没有，我也要和他把账算清楚。”

  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想尝试一下，想问问对方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她。

  就当是……给文瑜最后一次机会。

  穆重挑眉，轻笑一声：“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我们两个可不是随手救人还不求回报的大善人。”

  江九九愣住，就见另一个更高更大的男人点头附和。

  “我们也算是救了你，在支付完救命费用之前，你哪里也去不了。”

  别说是去找渣男了，就连这小鱼缸都别想蹦出来。

  穆重笑着合起盖子：“当初那个渣男顶多算是帮了你一下，还是有没有他都无所谓的那种，而现在我们两个是真的救了你的命，请好好想一下要回报点什么。”

  他原本透亮的眼睛似乎也因为这一句似笑非笑的话变得幽深难测。

  “至少不能比给渣男的便宜，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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