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谈判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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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尚是仲冬,要指望杨梅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今年的这一批杨梅制品虽然量大,但耐不住杭州人爱吃,到冬天已经没有什么存量,只能托商队先带一小批去两都试试水。但是官府毕竟不能参与买卖,这件事,还得有个牵头的商人去办才好。
原本柳梓唐点完杭州府的库银,就给师父去了信,想着能否让师父稍微再拨一点银子给杭州府,蚊子再小也是肉。没想到信才出去一周,就收到了快马回的急信,有两封。拆开第一封,赫然是辛温平的字:
“都说少不入蜀,剑南道竟让你变得如此懒惰!”
柳梓唐汗颜,又拆开第二封,本以为是师父的,没想到还是辛温平的。
“阿姊若受半点委屈,你便在杭州府投江自尽罢!”
信后,抖落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不是国库里的,是辛温平自掏腰包从私库里抠出来的。
再一抖,里面还有一张纸片。
“小冢宰本说让你再争取争取,朕见不得阿姊因为你的无能而受苦,故而好心提点你一句:钱放已经安排在杭州接应你们了,你若连朕给你的这么大一个帮手都不会用,还是早日辞官了为好!”
柳梓唐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的君臣,他又怎会不知辛温平将钱放安排在杭州的用意?只是依靠经商来运作的周期会很长,而且不能保证一定盈利……柳梓唐收好银票,对身边的小吏道:“你去钱家以窦大人的名义下一张帖子,就说窦大人和我后日要去抱月茶楼登门拜会。”
既然杭州官署秉持公私分明的原则,他便公事公办,这是显出他对钱放的尊重,也是替官署在钱放面前立一立边界。
来杭十日,却没在官署见过几次窦涟。她看着总是很忙,匆匆地来点卯,给下属们布置完任务,又匆匆地出门,好像哪里都有她的影子,又哪里都抓不住她。一会儿在考察水土,一会儿又在审理百姓的案件,一会儿又去刚补好的金牛井看看,问问周边的居民最近喝水可还有怪味儿。而且州府的长官同郡守也不同,她不仅要管钱塘郡,还要管别的郡,昨日去了余杭,明日才能回,这也是柳梓唐约在后日的缘由。
窦涟早就说过想和钱放聊聊,只是一直抽不出时间,既然如今辛温平已经挑明了说,那柳梓唐自然要尽快安排。
杨菀之今日和水利司的人一起去盐官了,要在盐官待上一周。从前在绵州,杨菀之若是去了昌明,柳梓唐一个人留在府城,还有三五相熟的同僚可以一起相约。如今倒是没个熟人,只能独自去公厨了。公厨的大娘也不想绵州热情,只面无表情地盛菜。
好不容易等到了去见钱放这日了,柳梓唐特意安排在上午,其实也是想躲一顿公厨的饭。抱月茶楼虽然不以饭食为主,至少不会亏待了他和窦大人的胃。
一上马车,窦涟便关怀道:“在杭州这几日可还习惯?”
“习惯的。”柳梓唐垂头恭敬回答。
“杨大人去盐官了,我明日也去,看看她那边。”窦涟说话时,她脖颈上皮囊之下的声带起伏都能看见,她坐在那边宛如一具枯骨,不合身的宽大官服挂在她身上,彰显了一些不同寻常的阴霾。
能到一州长史的位置,朝廷的官服都是量身定做的,窦涟任杭州府尹不过四年,身上的官服却大了那么多,足见这四年间窦涟消瘦得多厉害。柳梓唐只觉得数日不见她又瘦了,身上依旧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药味儿,不由多言了一句:“师叔可得保重身体。”
辛周本质是尚武的,而如今女子由甚,不外乎受月槐岚影响——那毕竟是当今圣人最为倚重的异姓王。早些年辛兆初登基时,倒是流行过一阵子娇弱美人,但如今风向早已变化,无论男女都以健硕为美。窦涟的瘦弱因此显得格外扎眼。只是她的瘦削已经完全脱离了美丑的概念,更多的是一种腐朽的病态。
他们不仅是同僚,也是师叔侄。
窦涟却没有回应柳梓唐,而是开口道:“你和杨大人,未来打算怎么办?”
“师叔指的是……?”
“你们没有成亲。”窦涟直视着柳梓唐,“你在绵州的政绩很好,杭州府需要你这样的司徒使。说实话,我看好你的能力。我不会在杭州太久。”
窦涟的话很直接,柳梓唐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或许会关系到一些什么。
“如果我的回答不尽如师叔的意愿,师叔就不会带我了,是吗?”柳梓唐知道,跟直爽的人讲话,没必要拐弯。
“也不是那么说,只是人的精力有限,要放在最要紧的地方。”窦涟轻笑一声,“而且,我是替你惋惜。阿冰给你的路一直不是登顶的路,而你现在走的这条,更不是。她太特殊了,会成为你的枷锁。而你于她而言或许无足轻重。作为你的师叔,怕你着相,不能看清。”
“为人臣子,本就意在辅佐。”柳梓唐淡然,窦涟说的他都清楚。或许最初公孙冰收他时也对他有过厚望,但后来辛温平横空出世。在太阳面前,任何的星星都黯然失色,他的一切都成了辛温平的铺垫。但他,无所怨言。
窦涟远离两都的政治漩涡中心,看他也少了几分官场色彩,更多的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心甘情愿?”窦涟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这青年是看不清这样和那位杨大人拉扯对他未来仕途的影响,却没想他心里如明镜一般。
“心甘情愿。”柳梓唐说时,神色都柔和几分,“所爱之人的理想亦是我的理想,她比我伟大,所以我愿意陪伴她、成就她。而且,她走的路,不也正是师祖希望我走的路吗?”
他望向窦涟,二人眼中皆有无边波澜。
窦章给柳梓唐的绝笔,是“无道亦见,九死不悔”。窦章是儒生,儒生入蜀往往讲究“穷则独善其身”。但窦章死时天下正大乱,他身体力行告诉柳梓唐,何谓文人气节。他怕柳梓唐本就是屠户之子,又一直在做钱财事务,怕他逐渐染上铜臭,成为圆滑利己之人。他在无法预见当时战局的走势,只是害怕有朝一日死去的旧世界死灰复燃,席卷他和太祖一生的心血。所以他希望若是真有那一日,柳梓唐无论在何境地,都能站出来。也希望辛周百姓遇见的每一个难题,每一场灾难,柳梓唐都能是挡在前面的那批人。
师祖和师父对他的期望又是不一样的。
不等窦涟开口,马车已经到达抱月茶社,钱放一早就恭恭敬敬地等在了楼前:“草民钱放,见过窦大人、柳大人。”
“钱东家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前来,也是久仰钱东家大名。”窦涟回礼,柳梓唐也公事公办,同钱放见礼。三人在钱放的带领下进了抱月茶楼的雅间。抱月茶楼在别处的楼面虽然不可能找杨菀之再操刀,但却能依照杨菀之原本的图样找别的匠人来做,因此看起来和在洛阳的第一家抱月茶楼风格很是统一,只是内部的格局受到建筑本身的限制不尽相同。
三人在雅间坐下,钱放看了一眼窦涟,立马对小二道:“将桌上的绿茶都撤下去,换些普茶来。”
“不必麻烦。”窦涟闻言出声制止,“本官不饮茶,倒一杯热水便可。”
窦涟这一说,柳梓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第一日到官署时,窦涟给他和杨菀之泡茶,自己喝的却是水杯里的温水。
钱放却道:“窦大人且放心,这普茶和绿茶不同。绿茶性寒,伤胃,普茶却是养胃的。大人可以先尝尝。”
“钱东家倒是心细。”窦涟说,“如此一来,倒使我却之不恭了。”
“窦大人说笑了,茶社前年做了些药茶生意,收效不好,但倒是让我识了不少药材的气味和作用。”
抱月茶楼的小二手脚麻利,钱放说话间已经将茶取来。钱放说的普茶被制成小小的茶片,还未冲泡便闻见清香。钱放介绍道:“这茶是从南诏寻来的,传说是武侯遗种。乌蛮统治南诏各国时,曾用其与剑南道商人贸易,只是剑南道自有茶叶,且西南一直动荡,种种因素导致没能打开市场。这次被我们商队通过茶马商道带入辛周,在两都已经被炒得很热了。”
钱放说着,将茶片投入银壶中。第一道洗茶水,已经清香扑鼻。在二位官员的茶杯中注入茶水,柳梓唐指尖敲击桌面两下以示谢意,在钱放示意之下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一股兰香在唇齿间回荡,柳梓唐不由赞道:“这茶喝起来竟有芝兰之味。”
窦涟也喝了一口,肯定地点了点头:“听闻辛周最好的茶都在抱月茶社,果真名不虚传。”
说了些客套话之后,柳梓唐直入正题。
“听闻抱月茶社如今的茶都是找茶农收的,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盘下一片茶山来?”柳梓唐平日同钱放私交,总是和和气气的,今日上桌谈判,却无形之中给了钱放些许压力,他浸淫官场多年,身上难免有些上位者的气质,倒是让今日的钱放高看一眼。
钱放知道这二位今日来找自己是要谈什么了。他有些惆怅地想,看来抱月茶社又要大出血了。
“确实是有这个考虑,但种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茶树能够采摘需要经过至少三年。我们茶社还在顾虑这里的投入和产出比。”钱放作为商人,开口自然就开始了讨价,“若二位大人有合适的茶山,我们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价格嘛……若是比找茶商收茶贵太多,那还是不考虑了。”
他很自然地想到了柳梓唐的意图。如今修海塘要钱,但若是依靠圣人所想通过皇商替官府运作赚取钱财,周期太长,不能快速获得海塘的启动资金。所以柳梓唐想到了出售土地的使用权。辛周采取的是均田制,授田于民,土地的使用权在百姓,但所有权在朝廷。杭州的田少,自然是稀罕,已经都分给可用的劳动力了。但山地却是很多,有些地方给了茶农,但还有很多仍在官府手里。若是有商人愿意接手这些山地,一来官府得到了出售土地使用权的金钱;二来得到了大片山地的商人需要雇人来开垦,又会创造大量的劳动力需求;三来,若是经营得当,商人得到了利益,官府也能获取税收。如此算来,对于官府来说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窦涟也有所顾虑,无商不奸,若是商人拿到了山地,却大肆破坏,或者借此压榨长工种种,势必会出现问题。但眼下这个方法却是最好的方法。窦涟也只能建议柳梓唐多加约束,确保这件事最终的导向是利民。如果抱月茶社真的吃下这片茶山,还要同官府签订严密的契约,确保茶山的用途以及不会被倒卖种种。
“钱东家经商这么些年,两都的茶叶价格在抱月茶社的运作之下是翻了又翻,难道杭州的茶农却还是十年前的价格?”柳梓唐笑着问道,“这茶山,我们给出的是五十年的使用权。洛阳的房价已经是十年前的三倍有余了,钱东家放长眼光来看,这笔买卖,怎么都会回本。”
钱放咽了一口唾沫。
日日住在一个宅院里,没见过柳梓唐在谈判桌上的模样来,如今倒是觉出这柳梓唐的恐怖来。若是能买下茶山五十年的使用权,确实如柳梓唐所说,以钱放的眼光和在生意场上的手段,加上他这么多年来对茶叶的了解,很难亏本。只是柳梓唐一提茶价,又让钱放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好像如果他说杭州茶农的卖价没有涨幅,下一秒就会被这个业内传闻的“奸商杀手”剥下来一层皮。
听说他查税是一把好手,没有几家商会能全须全尾地从他手中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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