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懒洋洋的透过玻璃窗，稀稀疏疏的从米白色纱帘的缝隙中落进来，卧室内光线因为纱帘的遮挡而变得有些昏暗。

  周围的一切静悄悄的，而卧室空气中充斥着若有若无的柑橘味。

  池余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睁开眼的一瞬间，他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他翻了个身，手臂遮住眼睛，缓了好几秒，混乱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了几分。

  池余单手撑着床，慢慢从床上坐起，借着微弱的光，目光落在房间内的每一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他茫然的想了几秒，脑海里才渐渐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有了大概的印象。

  池余反应过来后，他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身侧。

  只见，床的另一侧早已经空空如也。

  看着空荡荡的床，池余不由得皱了皱眉，昨夜他依稀记得自己和顾远说了不少话，说着说着，后面他实在熬不下去，好像就睡了过去。

  在后面，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池余回过头，余光中看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另一床被子。

  他愣了下，伸手拿起披在他身上的另一床被子，“这是，远哥的被子？”

  他想着。

  半晌，池余深呼了口气，又想了几秒后，他起身从床上下去。

  走出房间前，池余下意识熟练的将床上收拾好，他将自己盖得被子整齐的叠起来，顾远的那床则平整的铺在床上，随后又将落地窗前的纱帘拉开，好让外面的阳光落进来。

  看着落进房间内的阳光，池余伸手弄了弄有些凌乱的头发。

  刚打开房门时，清晰的对话声从厨房内传来。

  “行，程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顾远将煎好的鸡蛋一一装进盘子里，语气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说：“我收拾一下，晚点我带池余一起回去。”

  电话另一头，程至启有些发愁的叹了声气，点了点头应了声，“Reset，如果你实在还没有做好打算，我就去跟绝远和Shine说.....”

  顾远拿起手机，笑了笑，说：“不用，既然他们都已经知道我回来了，我避而不见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不管怎么说曾经我们都是队友，兄弟，能有什么打算不打算的。”

  “你说，兄弟要跟我见面，我哪有不见的道理？”

  闻言，程至启沉思片刻，也只得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远转过身，一抬眼，目光落在了站在卧室门口的池余身上。

  他歪了歪头，对程至启说：“那行，就先这样吧老程，我先挂了，晚点我带池余回去。”

  话音落下，程至启应了声后就挂断了电话。

  见顾远打完了电话，池余这才抬腿走了过去。

  “远哥。”

  顾远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池余头顶立起来的一撮呆毛，他眉眼一弯，低声笑了笑，“你醒了？”

  池余半垂下眼，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的“嗯”了声。

  在池余低头的瞬间，顾远往前走了两步，抬起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将池余头顶原本立起来的一撮呆毛压了回去。

  顾远收回手，语气随和的解释道：“你头顶的头发有些乱，我帮你弄了弄。”

  池余身体一僵，“.......”

  对于顾远突然的靠近，原本有过心理准备的他心口还是一阵乱跳。

  俩人距离的拉近，池余能够闻到顾远身上淡淡的柑橘味，很好闻。

  “看你早上睡得太沉，我想着让你多睡会，也就没叫醒你。”顾远转过身，从冰箱里又拿了两瓶酸奶出来，“饿了吧，我随便做了点早餐。”

  “一起吃点，先垫垫肚子。”

  池余有些紧张的攥紧自己的衣角，反复几下，他声音有些沙哑的说：“谢谢，远哥。”

  “远哥，我想....先去洗个脸。”

  闻言，顾远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行，去吧。卫生间在前面，里面的柜子下面有一次性牙刷和毛巾。”

  池余“嗯”了声，转身抬起步子就朝着卫生间去了。

  看着池余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顾远一时没忍住又低声笑了笑。

  怎么办？池余看起来还是很呆。

  看着也挺好欺负的。

  顾远想，‘池余是怎么顶着一张冷淡的脸，做着最呆的反应，看起来真的很单纯。’

  毕竟，又单纯又有礼貌，每天把“谢谢”“远哥”挂在嘴边的男孩子可不多。

  说真的，听见池余喊他“远哥”，顾远莫名心里痒痒的，还挺享受。

  自从见过池余后，顾远倒是觉得自己每天活的越来越变态了，想着想着，他还是克制住自己无声的摇了摇头。

  趁着池余洗漱这点时间，顾远将随便弄好的早餐分成两份摆放在餐桌上，随后又顺便将锅洗干净放起来。

  一切收拾好了后，顾远这才坐在餐桌前，但是他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吃饭，而是拿出手机打开微博随意的刷着。

  没等多长时间，池余就洗漱完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池余坐在顾远的对面，神情有些许紧张的看着面前的面包片夹鸡蛋还有火腿肠。

  顾远放下手机，语气平和道：“咱们简单吃点，我也不会做别的，先将就下。”

  闻言，池余抬起头，看过去，急忙道：“没有，我吃什么都可以，不算....将就。”

  顾远笑了笑，“哈哈，行。”

  池余拿起面前的面包夹鸡蛋，心不在焉的一口一口吃着。

  顾远怕他不自在，也就并没有在看过去。

  .........

  BOF网咖。

  “程哥，Reset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卡卡躺在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有些无聊道：“他不在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池余带走了。”

  “整个巨大的网咖内，我现在是最孤单的职业选手。”

  程至启坐在另一侧，神情认真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平板。

  见程至启不搭理自己，卡卡一个起身凑了过去，“程哥，你看啥呢？我跟你说话，你都选择性失聪了。”

  只见，程至启的平板屏幕上的内容正是关于第五人格国服榜，俗称全区榜（中国大陆区）。

  “咦？程哥，你咋还看这个呢？”卡卡想了想，主动凑过去在程至启耳边喋喋不休道：“程哥，你是不是想复出了？你这个表情，是不是害怕自己年纪大了操作不起来？”

  “唉，这有什么，你根本没有必要担心好吗？俗话说，宝刀未老，宝刀未老，虽然你今年已经24岁了，但是......”

  “但是，咱这个实力还是有的，对吧！我这两年上场比赛是的战术和操作大部分不都是你教我的，我相信你还是有实力的。”

  话音落下，程至启有些不耐烦的瞥了眼卡卡，“去去去，我过了年就25了，你见那个高龄退役选手在上赛场的？”

  卡卡重新靠向沙发里，笑道：“这有什么，电子竞技本来就是靠实力说话，”

  “你年纪大又不是操作不行，程哥，你的救人位你说第一，谁敢说第二。”

  对于卡卡吹得一顿彩虹屁，程至启心里有种想骂人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无力感。

  卡卡说的这些话，程至启不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卡卡是想要让他重新回归赛场。

  可是，回归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可就是难上加难。

  如今的他早已经离开赛场太久，即使脑海里有无数的想法，但一名优秀的职业电竞选手不可能只有想法而没有操作。

  第五人格这款游戏不仅仅有想法就能打下去的，它考虑的因素太多太多。

  电竞职业选手本身就要具备高超的游戏技巧，战术思维，反应速度还有过硬的心理素质，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同时他们自身还要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饮食习惯和生活规律，以此来保证最佳的比赛状态。

  而第五人格这个游戏，上手难度一般，只是难就难在它的上限很高，没有单一的打法，阵容方面的选择也很多样化。

  从事这方面的选手本身不仅仅要具备高超的游戏技巧和战术思维。

  同时还要有较高的反应速度和手眼协调的能力，心理素质过硬，能迅速的自我调节和出色的抗压能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求生阵营的四个人要具备非常默契的团队合作精神，必须是一个人倒下另一个就能扛起来的担当和责任。

  然而这些，程至启也清楚的明白，自己这辈子是无缘赛场了。

  不管是心理素质，反应，抗压能力，每一项他都没有办法回到曾经的巅峰时期。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他的身体各项指标也慢慢减弱，思想方面也自然没有了年少时的那些冲动又热血的想法了。

  想着想着，程至启心里又是一阵心酸。

  半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曾经哥确实有那个天赋，只不过，这两年淡出电竞圈沦为替补之后，我渐渐的身体各项能力早已经大不如前了。”

  “论反应力，心理承受能力，我已经不达标了。”

  闻言，卡卡无声的低下头，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任何能反驳的理由。

  程至启按灭手里的平板，无所谓道：“其实也倒也没什么，好在哥当年拿过冠军，不管怎么说，那个巅峰我已经见过了。”

  “说到底，我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可能唯一的过不去就就是，小日子夺冠，我这心里挺不得劲的。”

  “这两年，真是让他们嚣张的够够的，唉.....妈的！”

  话音落下，卡卡沉默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难过的神色。

  安静片刻，他沉声开口：“程哥，你真的不遗憾吗？”

  “遗憾本来就是人之常态。”程至启舔了下后槽牙，说道：“咱们认识的这几个人，你觉得谁不遗憾？Reset不遗憾吗？”

  “绝远，Shine，情书，他们三个哪个不遗憾。”

  “我倒是觉得，跟Reset比起来，哥这个算个屁啊！”程至启有些心疼的苦笑了下，“顾远，十八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当年的他被人们称‘屠皇天花板’不足为过。”

  “当年的他拼死拼活的带着我们四个人勇闯电竞圈。”

  “那年春季赛，四进二决赛，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四个人在对战TTM战队的时候，求生比分落后TTM三分，本来以为都没有希望了。”

  “那时候，最后一场，Reset他带病上场，力挽狂澜，拿了一手最原始的厂子哥（屠夫厂长）极限四抓，硬生生把我们踹进了决赛。”

  说着，卡卡点了点头，“我记得……”

  程至启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现在还记得，当时下台时，Reset他全身冰凉，双手抖个不停，即使那样，他还高兴的拍着我说‘稳了，稳了’，当时看的我心里那个难受啊......”

  “原本......我以为会夺冠的那一刻，我们会是苦尽甘来，没想到......没想到等待Reset的是一场无解的漩涡，步立财是真他娘的该死！！”

  悲从心来，程至启没忍住骂出了声。

  对于所有人来说，顾远可以对不起所有人，可他唯一对得起步立财。

  电竞选手，顾远是最出色的一个。

  所以，程志启从来也都没有因为自己退出赛场而感到遗憾，毕竟没有人永远都可以站在巅峰上。

  而让他真正感到遗憾的是——Reset。

  作为曾经的队友，兄弟，程志启真心希望顾远可以为了自己的梦想走的远一些，再远一些。

  走到一个无人可以达到高度。

  程志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那么到底要有多少掌声和欢呼才配得上顾远这两年的颠沛流离呢？！

  …………

  网咖外。

  顾远将车子安全的停在停车场。

  他看着池余，声音略带歉意的说:“本来说好今天让你休息一天的，没想到还是给你带回来了。”

  池余单肩背着书包，语气淡淡的回应道:“在哪都是一样。”

  “比起休息，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待在网咖的。”

  闻言，顾远挑了挑眉，神情慵懒道:“那你是喜欢上班还是上网？”

  池余抿了抿唇，“有什么区别吗？”

  顾远愣了下，随即笑了。

  好吧，其实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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