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号。

  短短几日的奔波，不知不觉间，临近新年的脚步终究是近了。

  每逢佳节，不论身在何处的游子终究会不辞万里回归故乡，只为了与至亲之人相聚一堂，享受团圆时的幸福快乐的时光。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池余简单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后，便退了房卡，随后他就坐上大巴车返回了与蒋正军一起生活过的小镇。

  老人家走的太匆忙，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来的及整理。

  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池余想着还是决定回去一趟，将老人家的一些证件和遗物整理起来。

  返程的大巴车上，坐满了归乡的人。

  池余找了个后面不太起眼的靠窗的位置坐下，由于车厢内的温度有些低，他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后，从口袋里取出了被杨华君丢在医院的照片。

  他低垂着眸子，神色平静的摩挲着手里的照片。

  这几天，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会被惊醒，或许是因为这几张照片，又或许是因为爷爷的事情。

  每到深夜，池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只要他一躺在床上，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就会有种被挤压的疼痛感传来，疼的厉害的时候，连着呼吸都仿佛都要窒息了。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生病了吧。

  这些天积压的情绪，让池余觉得自己仿佛到了崩溃的边缘。

  回头望去，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这些负面糟糕的情绪，他从来都没有带给过任何人。

  在过去的岁月中，他早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个人消化。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看着手里一张张露骨的照片，池余只觉得心口没来由的一阵闷痛，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荒谬。

  距离酒吧的那件事太过于久远了，很多事情的枝末细节他都已经想不太起来了。

  照片里的人真的是他吗？

  还是说这只是杨华君做了用来威胁他的手段？

  他不清楚。

  不管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但是里面的事情他绝对没有做过。

  子虚乌有的事情，池余不会认。

  清者自清。

  …

  从A市中心开往乡镇的路程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到达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一到乡镇，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因为临近新年的缘故，街道两旁已经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门上贴满了对联，福字，一眼看过去，满满的年味。

  下了车，池余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神色有些恍惚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那种久违的感觉，刹那间，让他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他拖着行李箱，迈腿一步步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临近时，在路口遇到了两个正在玩炮竹的小孩。

  “哥哥，哥哥，你能不能让我玩一个……”

  其中的小女孩穿着小裙子追着另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躲闪着，态度坚决道:“不行，这个很危险。”

  “我不怕！”小女孩坚定道。

  小男孩还是拒绝的摇了摇头，“那也不行，这个炸到你了，我爸爸会打死我的。”

  小女孩有些委屈巴巴的停下步子，可怜兮兮开口，“那我不告诉叔叔行不行？”

  听见俩人对话时，池余脚步一顿，下意识看过去，目光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看着俩小孩的互动。

  小男孩:“不行。”

  见状，小女孩鼻尖一红，作势就要哭。

  池余目光微动，松开握着行李箱的手，他犹豫了几秒，伸手从自己口袋里摸索了下，然后掏出了一张有些褶皱的二十块钱。

  这还是在医院吃饭，卡里剩下的零钱。

  说着，小女孩就开始哭鼻子，小小的一团，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站在一旁的小男孩一脸无措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你……你怎么又哭了？”

  池余看着俩人，心口一软。

  他单手拎着箱子，走过去，“别哭了，小妹妹。”

  听见声音，小俩小朋友同时抬起脑袋看过去。

  “那个炮竹确实不适合你们这个年纪放。”说着，池余将手里的行李箱轻轻放在一旁，目光温柔的缓缓单膝蹲下身子，他看着哭的鼻尖红红的小女孩，轻声道：“稍不注意就会被炸伤的。”

  池余学着顾远哄他时的语气，一字一句耐心，温柔的哄着面前的这个小朋友。

  “如果真的被伤到的，那可能会非常非常痛的，而且会流血。”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池余，神色有些胆怯的伸手抹了下脸，“那.....大哥哥，你，你能帮我放一个吗？”

  闻言，池余偏头看了眼一旁小男孩怀里拿的小鞭炮，想了几秒，他伸手揉了下小女孩的脑袋，清澈的眸底染上几分笑意，“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好吗？”

  小女孩怯生生的点了点头，然后警惕的往小男孩的身后躲了躲。

  池余站起身，往四周看了眼。

  “在这里乖乖等我几分钟，我很快回来。”

  话音落下，不等这俩小家伙回应，池余直接抬腿朝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每到新年前不少商店里的老板多少都会进购一些小炮竹。

  如果能有仙女棒那就好了。

  当他看到这俩小孩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出于私心的原因，又或许是为了弥补年少时的自己，他很愿意让他们两个小朋友开心。

  刚走进便利店的时候，一抬头他就看到了摆放在货架上刚到不久的小炮竹。

  池余快速扫了一眼，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末尾的仙女棒上。

  结完账后，他拿着一把仙女棒走出便利店，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小家伙还真的乖乖的等在原地。

  小女孩站在他的行李箱旁边，好像在给他守着行李一样。

  见到池余出来的那一刻，两个小家伙眼前一亮，神色有些激动的望着他。

  池余快步小跑过去，缓了一口气，他将手里的仙女棒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如果想要看烟花的话，那就放这个吧。”

  说着，小女孩微微低着脑袋，看着池余手里的仙女棒，她欲言又止的偏头看了眼一旁的小男孩。

  “大哥哥....，我爸妈不让我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

  小女孩有些警惕的看着池余。

  闻言，池余愣了下，拿着仙女棒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半垂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

  他这么做，似乎确实是有些唐突了。

  毕竟，白拿的东西，要不是不安好心，要不就是人贩子。

  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冒昧，池余满眼歉意的想要收回自己递出去仙女棒，“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吧。”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小男孩突然开口道：“大哥哥，不如我们交换一下吧。”

  “我用我手里的鞭炮，换你手里的仙女棒，可以吗？”

  “我妹妹她挺喜欢的。”

  闻言，池余刚想要收回的手停住，犹豫了下，神色温柔的点了下头，“当然可以。”

  话音落下，小男孩伸手将自己手里的鞭炮递过去。

  “大哥哥，你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吗？”看着他，小女孩好奇的问：“不过，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说话间，池余将手里的仙女棒放到了小女孩的手里，“是啊，我也是刚回来.....，回来看看。”

  “哥哥身边的亲人不多，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说着，池余抬头朝着家的方向看了眼，“小朋友，不要哭鼻子了，哥哥给你放个烟花好不好？”

  闻言，小女孩破涕为笑的用力点了点头，“好呀好呀！”

  见状，小男孩伸手从口袋里将自己顺来的打火机递向池余，“大哥哥，你用这个点吧。我爸爸他们都是用这个点的.....”

  看着递过来的打火机，池余并没有拒绝。

  在两个小孩的见证下，他抽出一根仙女棒单手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

  只听见“刺啦——”一声。

  一根小小的仙女棒便被点燃了。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手中的仙女棒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如星星般的烟花，明黄色的烟花显得格外漂亮。

  池余有些出神的看着手里即将燃烧殆尽的烟花，多日积压在心口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得到了些许释放。

  烟花绽放时，躲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家伙高兴的欢呼雀跃起来。

  “哇——好厉害，好漂亮！”

  “大哥哥，你好棒呀！哇哦——”

  随着仙女棒最后一丝亮光消失，池余眉眼带着几分笑意，看了眼时间后，他将手里的打火机还给了小男孩，“好了.....，剩下的这些就送给你们了。”

  “可不要偷偷去点其他的炮竹，也不要哭鼻子了。”

  说着，池余重新蹲下身子，伸手捏了下小女孩软乎乎的脸蛋，“哥哥还有事情，要先走了。你们玩够了，也快回家吧.....”

  “如果还想看烟花，那就等天黑了，那时候的烟花一定是最漂亮的。”

  小女孩有些害羞的看着面前的池余，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大哥哥，你要走了吗？”

  池余点点头，“嗯，我也该回我的家看看了。”说着，他站起身重新拎起自己行李箱。

  小女孩抬头看他，“那，你还会回来吗？”

  闻言，池余想了几秒，语气平淡道：“.....也许还会回来吧。”

  随后，不再等两个小家伙的回答，池余拎着行李箱抬腿朝着自己家里走去，路程不远很长，但由于下过雪的原因，路面有些滑。

  走过一段油漆路后，一道黑色的大铁门有些荒凉的出现在了眼前。

  与相邻近的其他人家相比，自己家的门前倒是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池余看着眼前的场面，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黯淡的神色。

  爷爷不在了。

  这里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他的身影了，周围的景色变化的并不大，可池余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或许，物是人非四个字大概就是眼下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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