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魏策忽然会心一笑，众人再次恢复方才的气氛。

  乐游如释重负般暗暗松了一口气。

  三年的时光中，第一回乐游竟然有了惧怕之心，他也在懊悔，不该甩开保护的众人，只身前来崇岭山。

  可腊梅花香，是极其重要的一味药引，为保花香纯净，只能就地取材腌制药丸，否则功效减半。

  一大一小两条命握在她手中，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整个宴会后期，乐游处处小心谨慎，能不言语便不言语，一场下来身心俱疲，连魏策反复地试探都懒得反驳。

  魏策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最后饮了口热酒，说：“乐兄现在可要去取香？”

  乐游神情倦淡地摇头，像是认真算了算时间，“现在已经过了香气最浓的时辰，只能待明日了。”

  秦蓁蓁道：“那正好！先生便依魏家兄长所言，同我们一齐住在这里好了。雪天路滑，来回走动也不方便。”

  乐游既然答应了，那本意便也是如此，就没有推脱，两位夫人聊得不亦乐乎，乐游率先告退，魏策紧随其后。

  秦蓁蓁也想追上去，可碍于男女之别，只能不情愿的偃旗息鼓，老老实实陪在母亲身边。

  魏策替他备的那间屋子，远比他口中所述好上许多倍。

  推门而入，满室盈香温暖如春，抬眼望去屋中宽敞明亮，中间特意摆了两个火盆，罩着镂空腊梅花样的炉罩，透过孔隙，看见其中放置青色炭。

  不由得惊讶道。

  “竟然是燃的上好瑞炭……”

  这种炭乃邻国进贡的一种特殊的炭。

  青色长条形，硬如铁。烧于炉中时，可做到无焰而有光。每一条可烧上十日，其热气逼人而不可近。

  “将军恐怕是非富即贵啊～”乐游感叹着，大脑飞速运转，这瑞炭只供皇室用，以魏策的身份，多少还是勉强够不着。

  “前些日子圣上御赐几箱，母亲觉得稀罕，此次外出便带上了。”

  他不以为意地说着，目光又落在乐游面具上，似褒似贬开口：“乐兄，见多识广，竟然也认得瑞炭这等进贡之物？”

  “行走江湖，什么都略知一二，不稀奇，不稀奇。”

  乐游强压着心底狂郁躁动，面不改色地胡诌。

  “哦～是吗？”

  魏策从他身边走过，几步后坐在椅子上，膝盖分开，双手搭在扶手上，身姿笔挺，面容冷俊，严肃的像是判案的官吏。

  他唇角勾起轻笑，眉如利剑，眸如星目，高挺的鼻梁下是微抿的双唇。

  “莫非，乐兄还去过邻国？”

  乐游不喜这尊卑如此明显的局面，硬着头皮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为了彰显此屋的主人身份，还特地拾起桌上茶壶，便替他倒茶。

  “行走江湖，去过哪里都毫不意外！怎么？将军可是觉得我像邻国的细作？”

  他故意寒着脸这样说。

  魏策眼尾上扬，突然心情很好的样子，一会儿后否认道：“那倒不是，不过随口问问，可是惹你不快了。”

  “是有些不快！”

  乐游有些赌气般说着。

  “那吾便同你换个话题可好？”

  一时的气氛，很像年长的人在耐着性子哄稍幼的弟弟，或者妹妹？

  乐游身体稍微往后仰靠着椅背，鼻间嗅着淡雅芬芳的茶香，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将军不介意我当时袖手旁观，没有出手相救？”

  魏策眉目含笑，“我一直觉得，乐兄是相信我可以将这些人全部摆平，才不屑于插手的。”

  乐游点头，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可你还是险些死在那群人手里……”

  他很想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调节现在有些尴尬的气氛，可一想到反正也是在名义上属于他的屋子里，便是不礼貌地赶客，又能如何。

  “将军久不上战场，那惯用的兵器是否都已生锈了。”

  乐游语带嘲讽，上睫轻颤，眼中的不耐烦一闪而过。

  魏策顿时了然，这是赶客了。

  可是……

  他欲言又止，迟疑地起身，走了几步又回首。

  “若是觉得屋中太热了，便唤人进来抬走一盆炭火……”

  乐游转眸盯着他，像是在等他将话说完。

  魏策心里也觉得自己这句叮嘱，有些多余了，不过瑞炭之暖名不虚传，这两盆都放在屋里，夜里恐怕得汗如雨下。

  母亲还是一惯的不听劝。

  他边走边想，才迈出门槛，就听见身后的乐游几步过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魏策虎躯一震，和门外守着的侍女大眼瞪小眼。

  天空的雪团不停地往下落，已经是第三日，仍没有要停的迹象。

  魏策踩着已到达小腿肚厚的雪，艰难地朝另一间屋子里走去。

  廊下的积雪同院中不相上下，起先还有下人打扫，如今越下越大，便是日夜不休，恐怕也清理不及。

  正好，两家的夫人们都想趁此时机，好生赏一赏雪景，就直接吩咐下去如此便好。

  四周趋于平静，乐游终于可以蹬掉靴子，扑身上床，躲进温暖锦被里。

  床榻上飘着些似曾相识的味道，他不解地皱了皱鼻子，疑惑地凑近被子又闻了闻。

  确实熟悉。

  像是……魏策身上的味道。

  乐游顿时迷茫了，不死心地又闻了闻别的东西，仍旧是这个味道。

  心中纳闷，这是他在屋子里坐得太久了，所以给屋子里熏上味了？

  乐游虽百思不得其解，可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很难保持不困倦。

  算了！

  他转而裹紧锦被，呼呼大睡。

  夜半时分，外面的几只野猫发春，叫的凄惨无比，乐游瞬间惊醒，带着一身汗。

  正迷迷糊糊时，突然一道人影从窗外闪过，顿时瞌睡全无，警惕地飞身下床，悄无声息的躲身进帷幔侧。

  缓慢地从床榻侧箭筒里，抽出一支淬了毒的箭，眼眸微眯，做足了准备将歹人一击毙命。

  窗扇缓缓打开，涌进来一股寒气，只穿着单衣的乐游，煞时肌肉紧绷。

  紧接着，一道灵活点身影翻入窗内，将窗棂上的积雪也裹了进来。

  这人小心翼翼地关好窗子，步履缓慢地靠近床榻。

  乐游放轻呼吸，紧贴着墙壁。

  下一秒，床幔被轻轻掀起，探身入内摸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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