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关了多久了？”

  厉恒愣了一下，“关了有三个多星期了。”

  厉战云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你说，我应该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厉恒脸上的表情一僵。

  得，又是个送命题。

  他低垂着眼帘，用最真诚无比的声音回答道：“青少爷犯的错误不是儿戏，是否放过他取决于他能否将未完成的任务完成。”

  换言之，你想放就放，别问我。

  厉战云的三角眼微微上翘，“你这回答，倒是滴水不漏。”

  “全顺家主的心意。”

  “呵，”厉战云看着庭院里打滚的小身影，“我那几个孙子，若都能如你这般顺我的心意就好了。”

  “文岳轻浮莽撞，文益心思深沉，文青表面乖巧其实内心顽劣，文轩和文杰尚且年幼，景天和景瑜也难当大任，我这条老命，也没几年好活了。”

  厉战云揉了揉肩膀，厉恒上前为他捏肩膀，“家主身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厉战云拍了拍他的手，“你就别奉承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

  “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个能接下这个扳指的人，这样我才能安心地走。”

  厉恒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家主您的意思是…”

  厉战云抬手端详着扳指上的龙纹，胸前的金色虎纹绣样似乎在发着光，“看看那个不孝子的种是不是那块料。”

  “看看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他能干过几个。”

  厉恒迟疑了一下，“可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那个孩子的底细…”

  厉战云摆手示意厉恒把手拿走，“他什么时候来，文青就什么时候放出来。”

  厉恒低头附和，“家主说的是。”

  厉战云缓缓起身，“我有点困，厉恒，扶我回房间吧。”

  厉恒扶着厉战云慢慢走向一楼的房间。

  历战云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再加上年轻时受过腿伤，走路越发吃力，厉恒就让人把一楼的客房收拾出来给他当卧室。

  厉恒安顿好厉战云，轻轻关上门，走到廊下，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预备继承人。

  收信人未知。

  他把发送记录删除，刚要收起手机，裤腿被人拽了一下。

  厉恒展颜，将揪着他裤腿的小团子抱起来。

  小厉文杰抱住厉恒的脖子，“厉恒叔叔～”

  厉恒佯装生气，“小杰又忘了，没人的时候，要叫舅舅，知不知道？”

  小厉文杰把头埋进厉恒怀里，小脑袋不停地晃，眼睛四处乱瞟，确实周围没有人，才抬头靠在厉恒耳边，奶声奶气地喊：“舅舅～”

  厉恒轻柔地摸了摸厉文杰的小脑袋，“小杰真乖。”

  小厉文杰在他身上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舅舅，爷爷说的牛鬼蛇神是什么意思啊？”

  厉恒脸色微变，伸出食指抵住小厉文杰一张一合的小嘴，“嘘，忘了舅舅跟你说过什么吗？”

  小厉文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能让除了舅舅以外的人知道我能听到别人说话，就算是哥哥也不可以。”

  厉恒的表情很凶，吓唬小厉文杰，“下次就算听见什么也不能问，知道吗？”

  小厉文杰一点都不害怕，他用小手揉厉恒的脸，看到厉恒破功，他露出两个小虎牙，“我知道啦，舅舅。”

  厉文杰的听觉比较敏锐，这是厉恒在厉文杰一岁时偶然发现的。

  他其实很聪明，不会说话的时候，别人说一遍他就会了。

  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不该出声。

  他不是历战云说的笨，他只是顽皮。

  厉文杰的母亲和厉恒是上一任家主厉擎捡回来养大的孤儿的其中两个。

  厉擎当年去工地监工，从街头带回了十个孤儿，厉擎给他们提供吃住，资助他们上学，可惜厉擎去世得早，这十个孤儿还没来得及完成学业就被当时继任家主的厉战云遣散，其中几个身患重病身体残缺者，被赶出厉家之后没过几年就死了。

  十个孤儿，最后存活的只剩两人。

  一个是厉景瑜的情人，杨沫，另一个就是厉家如今的管家，厉恒。

  厉恒原本姓杨，这是厉擎当年把他们带回来时留给他们的姓。杨恒与杨沫在离开厉家后为了活命结成了同姓姐弟，杨恒跑回厉家拿父母留给他的遗物时碰巧救下了厉战云，厉战云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赐他姓厉，并特许他留在厉家。

  厉恒被困在厉家，他不能出去读书，于是他就用厉战云给他的工资供杨沫读完了大学。他们本来约好，杨沫毕业后先去国外定居，在国外安顿好，厉恒再向厉战云请辞，去国外找杨沫，没想到杨沫还没来得及毕业，就被人绑架，那人要将她卖给器官贩卖组织，杨沫逃跑时被当时刚应酬完的厉景瑜带走，厉景瑜坚持要将她养在身边，杨沫反抗了他四年，最终扛不住压力，做了他的情妇。

  杨沫给厉景瑜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被厉景瑜扔给杨沫，儿子一出生就被厉景瑜带到了厉家。

  母子连心，杨沫在外面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她一出生就只见了一面的儿子，请求厉景瑜无果，就只能拜托自己在厉家做管家的弟弟，厉恒常常偷拍一些厉文杰的照片传给杨沫，厉文杰也成了厉恒被困在厉家孤立无援时唯一的慰藉。

  小厉文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趴在厉恒肩头，小声嘀咕着：“舅舅，小杰困困…”

  若有似无的小奶音让厉恒的心软成了一滩清水。

  他轻轻拍着小厉文杰的背，“乖，舅舅带你去睡觉。”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厉恒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肩上的小家伙。

  出来打扫庭院的佣人与厉恒擦肩而过。

  小厉文杰圆润可爱，佣人忍不住回头看他。

  小厉文杰露着小虎牙傻笑，佣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花了。

  小杰少爷太可爱了！

  ——

  白天的酒吧本应停业，今天却因为一个人被迫亮起了灯。

  长鸣夜色酒吧。

  江游坐在吧台上，面前放着一个大托盘，托盘里放满了空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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