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苑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梨花混着雪色，一片洁白静谧。

  白苏裹着一件麂皮的长袄，手腕和脚踝却都露在外面，脚上也仍旧穿了草鞋。他前段时间在凡间游历，偶然看到一种叫做“五熟釜”的吃食，形状像鼎，里面分成9个格子，釜的下面放置炭盆，釜中注入熬制好的羊骨浓汤。凡人们围坐成一圈，将切成薄片的生肉、蔬菜放入沸汤中，煮熟后再捞出食用，味道鲜美不说，还颇为热闹。白苏觉得新鲜，刚好今日下了雪，他便吵着也要拢个“五熟釜”来吃。池语靠在美人榻上翻阅兵书古籍，任由白苏在屋内折腾。

  池语内心尖叫：这不就是火锅嘛！！天庭一天天清汤寡水，我都快丧失味觉了。还是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077:看得出来，你为了保持人设有多努力。

  池语：哎，虽然压制本性有点累，但是“冷脸美人”真的太香了，不想理的人直接不理，不想干的事直接走人。

  仙界有一种叫猼訑的怪兽，长着九条尾四只耳朵，眼睛生在背上，外貌像羊又像马。千衍捉了一只回来，把腰背部的嫩肉切成薄片，腿上的大骨头剔下来炖汤。白苏蹲在地上学着凡人生炉子，他那双采药炼丹的巧手，遇上铜鼎却异常笨拙。可他又不肯捏诀生火，说会失了意境，自己闷着头一次次尝试。盆中的炭火生了又熄，屋里满是浓烟，呛得池语直咳嗽。最后，还是千衍炖好了骨汤，才腾出手来，把炭盆点燃。

  三人围着热腾腾的铜鼎席地而坐。肉片切得很薄，放入沸汤里，很快就卷曲变色，猼訑肉质鲜嫩没有羊肉的腥膻，不沾任何佐料也很好吃。白苏吃得高兴，用玉箸轻敲着鼎的边沿：“瞧瞧，这圆桌铜鼎，蒸蒸白气，三五好友，有酒有肉，真是快活似神仙啊。”

  池语冷着脸吐槽：“我们本来就是神仙。”

  白苏兴致不受影响，圈着千衍的肩膀大喊：“来来来，让我们干一杯，喜迎今冬的初雪。”

  千衍给白苏和池语都斟满梨花酿，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白苏伸手按住千衍的茶杯，说道：“千衍老弟，你多少喝一点嘛？”

  千衍笑笑：“我喝了酒会头疼，容易误事，就让我以茶代酒吧。”

  池语拍开白苏的手：“你明知道他喝不了酒，还总是闹他，明日军中休沐，我陪你喝两杯吧。”

  白苏笑嘻嘻地收了手，说道：“也好，那我今日就在鹿苑歇下，难得能喝个痛快。”

  白苏成年以后，便跟随药仙曷泽修行，常年在凡间游走采药，兄妹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老战神身陨后，他有心留在鹿苑辅助池语。只是他与天界的仙官们相交甚浅，又逍遥惯了，一时间也捋不清头绪。

  短短一年的时间，兄妹二人就被府里的琐事和来来往往的交际磨没了耐性。白苏便撺掇原主向天庭要一个文官，那时的千衍是新飞升上来的小仙，在天庭没有根基又没人提携，就这样被排挤到了鹿苑。

  自他担了战神府的事务官以来，凡事都安排得十分稳妥，往来交际也应付得当。渐渐地，原主将军务的琐事交给千衍去做，他也做得妥帖。原主便指名让他做了副官，寒来暑往，一晃已经过了十载。

  酒过三巡，池语出去更衣，屋里只剩了白苏和千衍两人。白苏今日酒兴不错，数杯下肚，也只在两颊染了一层薄红。他看着千衍将烫好的肉片夹入池语的碗中，眯了眯眼睛，问道：“听闻三殿下伯莳要任右骁将军了？”

  千衍手下微顿：“天帝怕是早就有心为三殿下在军中谋职。”

  白苏不屑：“天家最是虚伪，离不开小语，又信不过小语，麻烦得要命。”

  千衍语气有些惆怅：“我会尽力替仙上警醒着，只可惜，我是个文官，很多事上有心无力…

  白苏凑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说道：“千衍，别这样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自在惯了，有你陪着小语，我才觉得安心。”

  门轴“吱嘎”一声轻响，池语带着几分屋外的寒意走了进来，火红色的披风和发丝上都挂了几点白雪。千衍起身接了她的披风，又拿了布巾让她擦头发。

  白苏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池语：“籽沐领着府里的仙侍们在做雪雕，我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白苏笑道：“小时候，义父给我做过一个小雪鹿，施了仙法可以骑着在云间跳跃。你也闹着要骑，小小的一只长得还没凳子高。那雪鹿一跃，你就吓得跌了下来，哄了一夜才不哭。”

  池语瞪他一眼，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我替你记着就行了，”白苏一手一个拽过两人：“走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也算是圆了你儿时的愿望。”

  鹿苑难得热闹，白苏给雪雕施了仙法，小仙侍们塑的兔子、猫儿都活了过来，在院中闹做一团。鹿苑的仙侍们穿着很素净，唯独池语披了火红的斗篷，在一片雪色中格外显眼。

  池语的生日就是在深冬，那一天也常常下雪，小时候爸爸也总是在生日那天带着她堆雪人，池语的神情不由得有些落寞。

  突然，池语的裙角被拉扯了一下，她低头便看见了一只冰清透亮的雪鹿。雪鹿与她对视一眼，在原地小跳两步,池语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手下一片沁凉。

  雪鹿顶了顶池语的手，回过头鸣叫了两声。池语跟着看去，不远处千衍正站起身来，他的两只手都沾了薄雪。

  夜神在九天布下星辰，一群人各自散去。

  明早日头出来，雪雕便会和这一夜的热闹一同消融。小雪鹿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得池语心头不舍，用仙法把它缩成了巴掌大小，放入了床头的小匣。

  池语：冰雕手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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