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冷夙心掌控的画面在脑中盘桓挥之不去，夏侯淮信越想越觉得浑身不自在，甚至还连忙往四周瞧了瞧，发现下人离得远，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这满府里头的下人都受冷夫子驱使，他说出的话，转头便能传到她的耳中，到时候日子又得苦几分。

柯氏不能深切体会夏侯淮信的惊恐，还觉得他做人也太挑剔了些。

“我倒是觉得夫子人挺好，很会关心人，做人细致又坦荡，很是温柔，若真有这么个妹妹，家中定然热闹极了。”柯氏想起夙心与她说的话，心里宽慰了几分。

这些年，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就连在身边丫鬟面前，也不敢透露出真想法，活得甚累，却不曾想冷夫子才见她一面，对方便立即懂了她，着实让她生不出恶感来。

“我看你也是疯了，她温柔？”夏侯淮信见鬼一样，觉得妻子简直是中邪了。

柯氏很想说夙心怀有印章的事情，但又不敢。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虽然是个国公，但并不是个能撑得起家门的人。

“对了，爷，我记得……咱们家还有一块印章，那东西还在祖母身边吗？”柯氏也没忘问道。

“印章？我不知道，咱们家多少年没添丁进口了，东西可能已经被收起来了，怎么了？”夏侯淮信也不确定。

“我是想着，便是国公爷你不想要孩子，可二弟……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家定亲成婚，到时候没准用得着。”柯氏谨慎的说道。

可夏侯淮信一听这话却笑了：“二弟用不着，他平日肥腻的东西吃得多，身体不是很好，便是成婚了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孩子来，再说了，我们三兄弟说好了，便是生儿育女，也让三弟来，他本来就好这一口，人又没心没肺的，指不定能生出十个八个来……不过他现在还小，不急。”

其实也急，毕竟离二十五也就剩十年。

主要是老太太觉得不可为了要子嗣，随便伤了身。

不过要不是顾念老太太，他觉得他们三兄弟断子绝孙更好。

“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能成婚了。”柯氏立即说道，“不如夫君找祖母说一说，将那印章先交给三弟保管？省得以后忘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夏侯淮信狐疑的看着她，“这事儿你不用操心，等我死了，我的印章和爵位自然都是给老三嫡长子的，若是你心里不舒服，到时候与老三商议一番，从他膝下过继个孩子给你养老，也是能行的。”

至于他祖母手里的那一块，压根没必要拿出来。

柯氏干笑了一声。

她想要自己亲生的孩子，哪里就想过继旁人的了？

夏侯淮信显然不想聊后嗣之事，当下也有些不耐烦，起身就要走，可柯氏正一头雾水，连忙将人拽住：“我、我还有话想问……”

“……”果然很怪。

夏侯淮信盯着她。

“就是……就是我听说先皇后姑姑她当年也是怀了孩子的……但外头的人都传，说那孩子被陛下杀了，这是真的吗？”

夏侯淮信闻言，脸色登时便沉了下来：“不能胡乱编排姑姑。”

“不是的，我只是……是祖母最近不甚开心，我想是不是想念姑姑了，偏我又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开口安慰，生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反惹得祖母不快，这才想要打听一下姑姑旧事……”柯氏立即找了个缘由。

夏侯淮信沉默了一会儿，整个人看上去都正经多了。

“当年我也还小，这些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问过祖母，略知一二而已，姑姑的确是身怀有孕，听闻还产下一女，但并非是被陛下所杀，那都是外头的人胡说的。”夏侯淮信也觉得传言可笑，“陛下虽是九五之尊可也是个父亲，怎会杀了亲女？”

“祖母说，是姑姑当时身子骨已经不太好了，所以难产，陛下想保大，姑姑不愿，故而起了些争执，结果孩子生下来之后，小的也没保住，一尸两命。陛下对姑姑，也是真心的……”最后一句，夏侯淮信说得挺坚定。

幼时，父母还在，爹娘也提过陛下与姑姑的过往。

姑姑生来便是夏侯家几代唯一的女孩子，家中长辈虽少，可对她的宠爱却一点都不少，便是去外头，许多武将老臣们，看到姑姑也都格外喜欢，陛下自幼被立为太子，虽为嫡子，但年少时略显普通些，故而并不得先皇喜欢。

而姑姑，才生下来就成太子妃了。

与当时的陛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本朝重视嫡系，陛下还是成功登基，陛下重视姑姑，封后一年，陛下才册封原太子府的侧妃们，姑姑在世的时候，陛下多半的时间都陪她，便是处理国事，有时候也是当着姑姑的面，与她一同决策的。

夏侯淮信将这些与柯氏简单说了说。

柯氏还是头一回听说先皇后的事情，尤其是听说她连奏章都看过，更是惊讶。

“可是……陛下子嗣并不少，别人都说姑姑并不受宠……”柯氏不解问道。

大皇子和二皇子那可是皇后姑姑嫁进门之前生的，若在普通勋贵人家，那就是嫡子没生出来便先生了庶长子，要受人诟病的。

“也怪不得陛下，我们夏侯家的子孙都活不长，陛下给了姑姑体面和尊贵，但也得对皇室尽责不是？自打姑姑生下来，旁人都觉得她不能有子嗣，但还是成了太子妃，凭的都是老祖宗的庇护，可皇家也不能将太子的一生赔进去，更何况陛下还比姑姑年长几岁，故而先给塞了两个侧妃生孩子……”

夏侯淮信也没觉得不好。

那是皇上，又不是一般的男人。

若真只有姑姑一个，那如今这皇位都没人继承，朝廷大乱、天下不稳。

皇帝嘛，儿孙多多的，最好杀都杀不完，竞争之中，才会有最优秀的人才脱颖而出……

柯氏是女子，心思敏感些，不觉得这样的丈夫好。

“夫君，那你说……先皇后的孩子……有没有可能……她、她没死啊？”柯氏鼓足了勇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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