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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追逐光与影的方向


(一个月前的某夜...)

  不大的屋内,家具的摆放还挺讲究,虽大多都是些很普通的料子,却胜在干净质朴,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这间屋子的主人的性子,怕她也是个比较喜欢安静的人吧。

  桌上的油灯已经灭了一会儿了,想必她也该躺下睡去了,即便有月光映入,可夜里的冷清还是衬托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孤独感觉。

  这徘徊于心头的孤独感可不是那盏小小的油灯就可以温暖的了的。

  而此刻的她就静静地躺在床上,虽微闭着双眼,可她的大脑却并未停止思考,相反这会儿的她正在不断重复着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反复地琢磨小妮子所告诉她的那些内容。

  有关内选的事儿...

  有关洛蕊的事儿...

  有关她自己的事儿!

  这该死的小妮子,竟再次惹得她失眠了。

  即使平躺在床上,但横芯依旧无法入睡,她翻来翻去的样子就好似这温软的床榻上有虫子一般,是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哪怕她强迫着自己闭上双眼,但昏暗地烛光还是能顺着她的眼皮照亮她的世界,而她的思绪又会顺着这抹直击灵魂的光亮不断地在脑海之中延伸,直至彻底将她的精神搅得翻天覆地,搅得无法平息。

  这一夜注定是煎熬的。

  说真的,她也不清楚自己对陆泓的感情究竟是对还是错,很多时候她也想放开手,她也想让自己活得能轻松一些,可是她曾答应过唐舞,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会接替唐舞,让自己成为孩子们身边的那棵树,替他们遮风,替他们挡雨,替他们阻挡一切的危险和灾厄。

  只因这是她所选择的道,而她一向都是个说到就到的人。

  言而无信不属于她!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躺在床上的横芯明显能感受到时间在流逝,可她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也试图过暗示自己,让自己学会放松,让自己一切都看开一点,不要让小妮子白天所说出口的话影响到自己,可是她终究还是失败了,思绪就好似开了闸的洪水猛兽,在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脑海,在不断地拍打着她的心房。

  终于...

  她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目光随昏暗地烛光变得飘忽不定,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实话,她此刻的脑袋里是浑浑噩噩的,她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软弱,变得如此娇气,变得如此不坚强,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罢了,竟惹得她这会儿彻夜难眠?

  窗外正值黎明前的黑夜,相信要不了多久,破晓的光就会刺破夜的帷幕而降临世间,这是这夜难免有些难熬,是寂静的,是无声的,是充满了冰冷和悔恨的,即便能看到斑驳的灯光,微弱的光也无法照亮她回家的路,因为对于她来讲,归乡的铃儿草早已凋敝了。

  这里...

  不再需要她的故事!

  她爱他吗?

  其实答案是肯定的,这本就不是个疑问句。

  她爱他,而且很爱很爱他,她甚至可以为了他而放弃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可是她会接受他吗?

  答案又是否定的,因为她明白,她心中的这份爱早已打破了世俗的观念,更会对如今的道德与伦理带来不小的冲击,她不愿意让他深陷舆论之中,更不愿意让这份舆论成为束缚他的那座囚笼。

  她心中的他,理应如天上飞过的青鸟,是自由的...

  “睡不着吗?”

  忽然,就在横芯还沉溺于白天的那份小幸福里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屋内缓缓传来。

  瞬间睁开双眼,也顾不得夜里的风寒,重新躺在床上的横芯是一股脑儿的坐了起来。

  “知道你受不了风寒,你且把棉被披上吧,别受了冻。”

  一边说着,小小的油灯一边亮了起来,那是男人给油灯碗里添了点新油。

  是一个看面相有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

  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男子,横芯并没有说什么,她就只是按照男人所说的,将身上原本盖着的一层棉被取下,是快速地将其披在了肩上,就只露出了个脑袋。

  只不过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不曾离开过这个神秘莫测的人。

  “喝口水你不介意吧,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你别说我这会儿还真是有些渴了呢。”

  微笑着看了眼床上坐着的横芯,男人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壶里的清水,并且还真的喝了好几口。

  “哈...过瘾。”

  待这一杯清水下肚后,男人不禁长叹一声。

  “对了,忘了介绍,鄙人姓赵,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生,当然了,我呢在江湖上还有个名讳,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随那些人一样叫我一声白先生。”

  然而还不等横芯开口,方才还坐在椅子上喝水的白先生竟在下一个瞬间就来到了她的床头,其速度之快就连她这样的人都没能看清楚,这足以说明眼前的这位白先生其个人的实力是要远超于她的。

  甚至可以说是全方位的碾压着她!

  “你...”

  可还没等横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他的双指就已经落在了横芯的手腕处了。

  他竟没有征得横芯的同意下开始给其号起了脉。

  “经脉紊乱气血亏损,脏器还有多处受损...”

  昏暗的光线下,白先生的目光竟宛若星辰一般幽邃。

  “你能活着还当真是个奇迹呐...”

  收回双指,白先生面带微笑,只是他看向横芯的眼神,却充满了故事。

  他识破了她...

  可横芯却笑不出来,对于自己的伤情她是比谁都了解,她知道面前的这位白先生所言非虚,当年若不是唐舞在临别之际将自身的气血全部输给了她话...

  没想到这位白先生还当真有本事,片刻之间就已经窥破了横芯的一切。

  “不知先生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思来想去一会儿,横芯安静问出。

  “救你!”

  白先生果然非同常人,他压根儿就不准备欺瞒什么。

  “救我?”

  这不就连抛出这个问题的人都显得迷糊了起来。

  这一次白先生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给横芯变了个小戏法,当然了在他看来这一手最多算是个戏法,可在横芯的眼里,他这接下来的一手可以被称之为神迹。

  因为...

  一阵微弱的华光浮现,白先生竟凭空变出了一柄长剑,而最为神奇的是,这柄剑正是横芯此前遗失在三十六洞湖的那柄佩剑。

  十年了...

  这柄剑已经消失了足足有十年的光景了。

  春花千寻,正是它的名字。

  “这也算物归原主了...”

  放于手中左右欣赏一番,便将春花千寻丢在了横芯的面前,就好像这柄剑在白先生的眼里就只是个寻常的物件儿而已,可若是熟悉它的溯源的话...

  说实话就白先生的这一手,当真是有些吓着横芯了,若不是她还算有些见识,说不定早就哇哇的大喊大叫起来了。

  只见她缓慢地用手去触碰棉被上的那柄剑,从剑柄至剑穗,从剑穗至剑刃。

  “你到底是谁?”

  忽然...

  一阵寒光闪现,只见横芯竟手握春花千寻直指白先生的咽喉。

  “我是能拯救你灵魂的人。”

  被剑尖直抵喉咙的白先生貌似对横芯的这波反差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显得愈发沉稳了起来,就好似横芯此时的反应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一般。

  “放屁,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拯救别人的灵魂,我数三下你若还不准备说实话,那就别怪我下手狠辣了。”

  将春花千寻的剑尖猛地朝前一顶,锋利的剑尖竟刺破了白先生喉部的皮肤,殷红的血珠转眼间就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不过对于横芯的这一刺,他并未发火。

  “烛姬并没有死。”

  王炸!

  可以说当白先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让自己处在了不败之地了,就好比牌桌上的两个人,他一出手便是王炸。

  对于横芯来说,烛姬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当真是太过于复杂了,曾经三个心存远大志向的少男少女,如今是一个死一个残,还有一个是天天沉溺在酒精之中不可自拔,而造成这等局面的罪魁祸首便是那场震惊了北朝的黑潮事件。

  “你胡说!”

  情绪激动之余,横芯将手中的剑更是前刺几分,只不过这一次白先生并没有抵着她的春花千寻,而是一个借位让自己闪过去了。

  而后...

  不等横芯反应过来,白先生便已经用双指将她刺过来的春花千寻给死死夹住了,任由她怎么使劲儿,就是抽不出来。

  “孩子,有些时候眼见未必是真的,我觉得你应该走出去看一看,相信那个时候你就能明白究竟是谁在撒谎,而谁又在讲真话了。”

  猛地松开双指,让手持春花千寻的横芯一个后仰,只听一声闷响,是她后背撞在墙上的声音。

  “我亲眼看着她...”

  这一刻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瞬间涌现,那股令人窒息的痛楚瞬间压迫地横芯有些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中的泪花都忍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

  “我说了,眼见未必是真的。”

  与横芯不同,此时的白先生竟显得那般优雅,只见他从内兜里掏出来了一个淡黄色的手帕,就这么温柔地将其递给了横芯。

  “你怎么证明?”

  横芯并没有接过白先生所递过来的这份善意。

  “你怎么向我证明你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糊弄我的假话?”

  其实早在最初的时候,横芯就清楚了她和白先生之间的那份差距,那已经不是后天的努力便可以跨越的差距,那份差距是天生就带来的,就如同最深的海沟,是亘古就存在的一般。

  所以方才她出剑并非真的要出手伤人,那完全是因为她内心激动所导致的一种结果而已,而且再者说了,就以她现在的实力,想要伤到白先生怕是有些痴人说梦哦。

  “我想此刻我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去向你刻意的证明些什么,那本就是无意义的愚蠢行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于你所提出的这个问题,我自然要用对付聪明人的办法去处理和解决,所以与其通过我的嘴巴去讲给你听,我认为不如让你亲眼去看看,一切自然也就明朗了,你说呢?”

  一边说着,白先生竟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了一个针灸包。

  看着横空变出的针灸包,横芯大致猜到了白先生下一步要对她做些什么。

  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春花千寻压在了那个针灸包上,然后目光如烈火般炽烈。

  “代价...”

  是啊,世间之大凡事都会讲究一个付出与回报,更何况像横芯这样的聪明女人,自然也是懂得这般道理的,她才不相信面前的这个白先生会善心大发的去帮助自己,那么既然如此,彼此的关系里就一定会存在着一份契约,存在着一份双方相互拉扯的交易。

  既然对方已经出了这手王炸,就看横芯要怎么去接这副牌了。

  “加入我们,而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帮你救出唐舞。”

  这一次,白先生并没有说烛姬,而是直接说出了唐舞的名字。

  看来他真得什么都知道。

  短暂的沉默...

  白先生留给了横芯很长的思考时间,这段时间里他只是用手简单地拨开了春花千寻,然后当着横芯的面展开了那个小巧的针灸包。

  直至近乎黎明。

  “假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就仅凭我现在的这般样子,呵呵...”

  可以说横芯的这一声苦笑,当真是诉尽了其中之苦难。

  “我们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说到这里,不等横芯本人拒绝,只见白先生竟一把将裹着她的棉被给完全揭开,将她孱弱的身子彻底暴露在阴冷的之中黑夜。

  “忍着点儿,有些疼的。”

  随后罡风顺起,狂暴的风于瞬间撕碎了横芯的衣物,让其赤身于白先生的面前,而后白先生眼疾手快,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在她身上的关键穴位上扎满了银晃晃的针。

  至于横芯本人,则早已因巨大的痛楚而面目狰狞起来,可是她却全程都没有呼喊过一声。

  想来横芯其实也是个苦命的人,她从小就被花十娘接回了剑冢,时至今日她都不清楚自己的爹娘是谁,自幼她便在十娘的教导下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一名生活在唐舞身边的小小剑侍。

  甚至有段时间唐舞还成了她的师父。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十几年过去了,在此期间她和唐舞情同姐妹,而唐舞要较她大上几岁,所以她也就跟着别人是舞姐舞姐的叫着了。

  谁又能想过,曾经小小的影子未来也能绽放出如此的光芒?

  当横芯第一次站在内选的高擂上的时候,身为姐姐的唐舞是最为激动的那个人,只因她因横芯当时的成就而感到骄傲。

  不知不觉之间,曾经那个只会傻傻地跟着自己瞎跑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大了。

  小小的身影,竟也能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大大的影子,当真可以说那一刻的横芯不再是别人的附庸品,那一刻的她,就只是她自己,她叫横芯,横竖的横,佛芯的芯!

  最终的结果也是在预料之内的,横芯以全宗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幻坊进修,进而又以第二小的年纪成为了十剑众之一,由此便可以看出,就天赋这方面,横芯当真是个怪物级别的。

  至于最小的十剑众,除了唐舞还能是谁?

  这个百年难遇的天之大才!

  也许在横芯的心里,她早已将唐舞视作自己的亲姐姐了,难怪当白先生提到烛姬的时候,她的反应会那般强烈了。

  只不过一切的美好都永远地定格在六年前。

  当唐舞选择牺牲自己救下横芯的时候...

  当横芯顶着濒死的伤将装着唐舞的棺材给一步步地拖回剑冢的时候...

  当唐湛为了报仇是差点儿死在了永安的时候...

  一切的美好就都彻底破碎了,就如同碎掉的镜子。

  那个家...

  已不复存在了!

  所有的人都因黑潮而被怒火所吞噬,直至仇恨的种子在每个人的心底生根发芽。

  六年了...

  整整六年了!

  没人知道她这六年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六年的时光说漫长很漫长,说短暂也很短暂,若不是她的人生里还有被她所惦记的人,相信她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了。

  而现在,残酷的命运向她展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所以她要去寻找唐舞,她要去追求真相,她要为逝去的六年找个说法。

  至于接下来的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命只有一条,机会只有一次,她很清楚这一点。

  待身上扎满了银针...

  只见白先生快速地伸出右掌,然后将掌心对准了横芯的胸前,只是白先生的掌心并未贴上她的身子,二者之间还保留了几寸的距离,随后一阵罡风肆虐,扎在她身上的银针开始疯狂晃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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