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不退，亦真亦幻，是为权术。

  洛木敢来，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七星和仙人本质上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自己的存在会引起各方的警觉，但也就仅此而已，这个有神明守望的国度拥有的是蒙德无可比拟的自信。

  这次聚首，显然就是帝君不想让占卜家山寨得太舒服，有他入梦之言，占卜家想要以神的身份介入璃月政局，他就得多想一想了。而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深渊也很难掣肘璃月内政。

  祂用自己的方式，给七星和众仙留下了一个相对干净的璃月。最大的变数——天命也在洛木的主持下逐渐与璃月主流接轨，在愈发难以清除的同时，与璃月也愈发福祸相依。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这头老龙和他的国度，都是不会吃亏的。

  商定完正事，各方也各自离去，留云借风真君大致和洛木描述了她的弟子的模样，魈看着自己身上的业障和洛木身上的怨念若有所思，凝光和刻晴送别众仙，一切都是那么其乐融融。

  正合海灯节的气氛。

  现在，恐怕只有占卜家在暗自咬牙吧。

  害怕怨念失控，率先离开的洛木一边享受着腾云驾雾的快感，一边心情愉悦地想到。

  回到林家大宅，洛木不理一旁目光炯炯的林灵和阿实，直接一头扎进书房里，留下两个想要听冒险故事的孩子面面相觑。

  “首领这是……有急事？”阿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灵黛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也许……是凝光大人有交代吧。”她猜测道。

  两个小年轻还在切切察察地猜测，冲进书房的洛木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他把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塞到不明所以的阿实手里。

  “这个，让影组人手一份，再给藏组发一份，最近在外面活动时盯着点，遇到这样的女孩，直接来通知我。”

  洛木喜气洋洋地交待道。

  “寻一女子，白发仙颜……以红绳缚魂……淡漠……”阿实皱眉读着纸上的文字，读着读着，他霍地抬起了头，眼中满是惊恐：

  “老大，你要抛弃之前那个金发姐姐！你不要命啦！”阿实几乎是在悲鸣了。

  洛木：……这个小没良心的想哪去了？

  “这个姐姐是留云借风真君托我替他照看的弟子。”洛木无奈地道：“我让天命好好找找，免得出了乱子，辜负了仙人所托。”

  还抛弃什么金发姐姐，这都跟谁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知道。”这时，一旁安静的林灵悄悄地开口：“那个金发姐姐是原配，这个姐姐是……”

  “打住！”洛木连忙大喝一声，打断林灵的碎碎念：“什么和什么啊，都出去出去，别乱说话。”

  连推带哄，把两个活宝赶出房间之后，洛木有些疲倦地按了按额头。

  这几天似乎总有些劳累，果然隔离会使人压力山大啊。洛木一边感叹，一边打着哈欠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的世界，睡觉算是最高效的休息方式了。

  …………

  这是个灰白的世界。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气味，就像冷硬的混凝土，在洛木面前筑成一个绝对冷酷的世界。

  洛木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又很惊讶，自己居然还能做梦！拥有着无数怨念，和系统一体双魂，还有虚空万藏这个内置灵魂的自己，居然还有做梦这么奢侈的能力。

  虽然这个梦并不美好。

  走在灰白的道路上，洛木好奇地打量着道路两侧同样灰白的树木和建筑，四轮的交通工具定格在平坦的马路上，车窗内一张张呆滞的面孔是那么僵硬而愚蠢。

  这是洛木阔别已久的世界，那个他活了二十年的，属于人类的世界。

  他饶有兴致地从车流中穿梭而过，就像无形的奥丁穿过奋战的勇士，挑选将要进入瓦尔哈拉的英灵，他触摸不到任何东西，也无法被任何东西触碰，他在这个世界，但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但他并不因此感到痛苦，因为一种异样的优越感统治着他的心灵，他触碰不到这一切，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他太过高贵，肮脏的人和物没有资格接触他洁净的身体。

  在这样的优越感中，他飞了起来，在无风的空气中翩翩起舞，就像风华绝代的戏子或舞姬。

  没有人在观赏这一切，但洛木也不需要有人观赏，他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他本就有资格无视一切，尽情展示自己的美好。

  他一边舞蹈，一边前行，直到断桥的缺口处。

  这时洛木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地面，而在桥上。

  可是桥的两边怎么会有建筑和道旁树呢？洛木第一次感到了疑惑。

  而在这个世界，他本不该有所疑惑的，他本应了解这世界的一切，控制他眼目中的所有东西的。

  而更让他疑惑的，是断桥另一端的女孩。

  那是个绝美的少女，身穿花纹繁复等我及膝裙，短发垂至修长的脖颈，修长纤细的身体就像优雅的天鹅。

  这样的女孩，一定要有一头金发。洛木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虽然世界是灰白的，但在他眼中，对面的那个女孩似乎有了鲜活的颜色，金发，白裙，素白的皮肤，坚定但柔和如一泓春水的眼眸……

  他想不起来女孩是谁，但他知道，这是他很重要的一个人。

  因为她很重要，所以洛木朝那个女孩伸出了手，他知道女孩一定会抓住的。

  果然，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女孩淡漠的表情就如春日的冰晶般消逝，她绽放出一个纯然的微笑，向洛木探出美丽的手臂。

  噗的一声。

  无声的世界第一次有了声音。

  黑色的利刃穿透了女孩素白的胸脯，她纤弱的指尖搭着洛木的指尖缓缓滑落，她重重地跌落，消失在桥的那一端。

  洛木的眼前，除了灰白，多出了一抹血红。

  洛木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不怒，亦不动。

  直到白发的女人出现在他身后，温暖的手掌搭在他的肩上。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她不属于你。”女人的声音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

  “她属于谁？”洛木同样平淡地问道。

  “她属于域外，属于树，属于远离海的枝叶。”

  “那我属于谁？”

  “你属于世界，你属于海，你属于锚点和它的延伸。”

  “最重要的是…”

  “你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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