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兆星号的船头，三个挺拔的身影并肩站在围栏旁边。清晨的阳光温吞地在薄雾中透出明亮但寒冷的光芒，静静地注视着这三个奇怪的家伙。

  “即使最后那家伙能为你背书，我依旧无法相信你这样藏头露尾的家伙。”北斗率先开口了，她站在黑袍洛木的左手边，语气森寒。

  洛木耸了耸肩：“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提出过要求北斗船长相信我这样过分的要求。”他扭头看了北斗一眼：“但我希望您能相信七星的手段和诚信。”

  “话说回来。”洛木抬手指了指远在璃月另一边的群玉阁，从死兆星号上看过去，那座奇迹之城就像无垠宇宙中一枚尘埃般渺小：“您的人真的能见到那上面的人？”

  “当然可以。”北斗回答。

  “怎么保证？”

  北斗冷哼了一声：“这就不劳藏头露尾先生操心了。”说着，她转身离开，最后一句话在海风中飘了过来。

  “要不是万叶愿意相信你，我绝不会让你踏上我的船。”

  因为万叶吗…洛木偏头看了看伏在栏杆上，平静无声的温润少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且不说万叶是一定会为我说话的……即使你们所有人都想把我从船上驱逐，你们又有这个本事吗？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洛木也直起了身，他回头看了看北斗渐行渐远的背影，又徒劳眺望了眼根本无法看清的群玉阁。

  “真像啊。”他突然说道，说话时，洛木的眼睛依旧停留在白云薄雾之间，这句话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是说给任何一个人听的。

  伏在一边的枫原万叶仍然沉默，只是漂亮的眸子向洛木这边偏了偏。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问我的？”见万叶不主动开口，有心与他交流的洛木只好自己引出话头。

  万叶微笑着摇摇头。

  “近几日，听说了不少关于先生的流言和传说，”他平静地道：“虽然谈不上有多了解先生，但在下清楚，先生这样的人物，绝非万叶可以轻易揣度的。”

  “所以我才劝船长让您上船。”说着，万叶转身看向洛木：“能让璃月七星让步的人，结交比敌对来得好。”

  听到万叶的一番话，洛木不禁哑然失笑。

  “结交比敌对好，没想到万叶兄弟为我说话的原因居然这么……现实，”他笑道：“本以为我会听到一些很诗意的答案。”

  万叶没有说话，只是附和地一笑。

  “你说听到了许多关于我的传闻，说说，都有些什么？”洛木问道。

  万叶的呼吸声停滞了片刻，然后他开口道：“您应该就是坊间传闻的那位……鬼君吧？”

  “鬼君？”听到这个名字，洛木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这些家伙还真会起名字，鬼君，我喜欢！还有呢？”

  “还有……您与愚人众公子的一战，七星对此的暧昧态度……传言很多。”

  洛木哂笑了一声：“七星还算有点良心。”

  “七星的大人们有意引导民众，把您和公子的一战往两国政治的方向引，这也是为先生以后回到璃月做的一些先手准备。”万叶补充道：“想必再过三五年，鬼君之名就不会像如此这样令小儿止啼了。”

  “是啊是啊，什么东西混进了政治，就一定会含糊不清，正邪善恶也不过是立场问题……”洛木有些头痛地打断了万叶的话：“那你觉得……稻妻呢？”

  “您问的是……”

  洛木指了指遥远的海平线：“稻妻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这个问题抛出，洛木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枫原万叶一直古井不波的表情倏地一黯，秀气的眉峰紧皱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舒展，显然，这个问题让这位神秘而淡泊的少年明镜止水的心境被触动了。

  “稻妻……”他缓缓开口：“就像一柄被锻打到了极点的绝世妖刀。”

  “抱歉？”洛木表示自己没听懂这么抽象，多少还有点极道文化的比喻。

  “先生可知道，稻妻的锻刀术？”万叶问道。

  洛木摇摇头，他是真的不太了解。

  “稻妻是一个由诸多岛屿组成的海洋国度，可想而知，在稻妻国内，能够用来打造名刀的精铁矿石，其质量与数量其实远不如其余各国丰富。”万叶娓娓道来：“而用充满了杂质的铁矿打制出的刀，却能与其他国家的名器分庭抗礼，靠的就是锻刀师的反复锻打。”

  “用力与火淬炼出钢铁中的真意，剔除所有不必要的杂质，让刀变得纯粹，这便是锻刀师、还有许多稻妻剑道大师们的理念。”

  洛木点点头，前世的自己读过《菊与刀》，也看过三岛由纪夫的书，万叶说的东西理解起来并不难。

  “但不论怎样的名刀妖刀，锻打之时都要有一个度。”突然，万叶话锋一转：“锻刀师的敲打力度与次数绝不能太过，否则，不论其余如何完美，刀也非毁不可。”

  “过犹不及。”洛木淡淡补充道，他明白了万叶比喻的意思。

  现在的稻妻，就是一柄绝世的妖刀，雷神对永恒的追求就是敲打着它的大锤，每一次敲打都会令这柄利刃更加纯粹，更加有力，但却也让它愈发脆弱与危险。

  就像怀刀，纤薄的刀刃自然可以让它锋锐无比，可也正因为如此，它极为脆弱，一折即断。

  这样的刀自然也可以杀人，但终究，它会被赋予另外一种极富仪式感和悲壮气息的职能：

  切腹。

  雷神所做的，就是在把一柄传世名作再度提纯，用“永恒”锻造一柄怀刀。

  一柄既可斩人，但最终一定会斩自己的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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