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一抹红色的身影轻快地跑进了寿宁宫。

  女子身着红色罗裙，及腰的长发用红色绸带轻轻一挽，简雅大方。

  她头上、手腕上、耳垂上都没戴首饰，腰间倒是挂着一个小巧又粗糙的木雕葫芦。

  “参见母后。”

  说话时，她笑了起来。

  左嘴角旁露出一个酒窝，更显生动可爱，整个人宛若骄阳。

  太后眼中满是欢喜，朝她招手：“快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陆青鸢走过去，只是淡淡一瞥，她眼中的笑意便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不悦与无奈：“还以为母后叫我来是想和我一起给皇兄准备生辰贺礼呢，亏我那么高兴。”

  太后劝道：“婚假乃是终身大事，你皇兄也在为你着急。青鸢啊，你不小了，别任性。”

  “青鸢不嫁，青鸢只想陪在母后身边。”

  陆青鸢拽着太后的胳膊摇来晃去，撒着娇。

  太后将手中那一沓画像递到陆青鸢面前：“这些人都是京中的青年才俊。即便你嫁为人妇也离哀家不远，以后可以经常带着子女回宫。哀家一直都盼望着做外祖母呢！”

  陆青鸢明白太后是铁了心要给她许配婚事。她干脆一把接过太后手中那叠画像，挑剔地翻看。

  太后笑着介绍：“这是齐太师的长孙，文采斐然英俊潇洒，比你年长两岁，跟你很是般配。”

  陆青鸢不满地摇头：“儿臣记得他的庶子都五岁了。如今还未娶正妻，由此可见他家不是一个好归宿！”

  于是，太后把这张画像拿开，又介绍下面那张画像：“这是许少卿的堂弟，为人正直老实。许家乃是书香世家，是个好去处。”

  陆青鸢十分嫌弃：“瘦巴巴病怏怏的，风一吹就要倒，靠不住靠不住！”

  说着，她将这张画像丢到一边。

  “奴婢将画像拿远一些，公主慢慢儿挑。”

  晚霜接过陆青鸢手中的画像放在桌上。拿起其中一张后退两步，给陆青鸢展示。

  太后继续介绍：“这是宁国公的幼子，哀家记得他以前总喜欢跟在你身后呢。看得出来他是心悦于你的。”

  陆青鸢皱起了眉头：“太壮了，同床共枕翻个身就能把我压死！若我跟他吵架，他能直接把我举起来丢到京城外！”

  太后道：“练武的男子总不能太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儿臣也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男的儿臣如今都不喜欢，未来又如何跟他携手一生？”

  陆青鸢说着朝晚霜使了个眼色。

  晚霜见状，连忙换了张画像。

  “这个你肯定喜欢！”太后指着晚霜手中的画像，又有了劲儿道：“探花郎陈子阳，文质彬彬面貌极佳，出身寒门坚韧向上，你若是嫁给他绝对不会受委屈。”

  看得出来，太后对这个陈子阳很满意。

  陆青鸢却依旧摇头：“看这面相就不是个好人。儿臣与他无缘。”

  剩下的几张画像，陆青鸢也总能挑出毛病来，总之她是一个都不喜欢。

  太后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成，你要上天嫁玉帝不成？！”

  陆青鸢不满地嘟囔：“玉帝太老了，儿臣无福消受。”

  “你！”太后扬手，作势要打陆青鸢。

  陆青鸢忽然眼前一亮，笑道：“母后，儿臣倒是知道有一男子文武双全品貌非凡，儿臣与他知根知底，而且他心胸宽广，定能包容儿臣的各种坏毛病！”

  太后冷冷一哼：“除了沈嘉彦，其他的哀家都依你。”

  “……”

  陆青鸢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儿地坐在一旁：“儿臣只喜欢他。”

  事实上她知道沈家锋芒太露，也知道太后不喜欢沈家，所以这两年她一直收敛，很少在太后面前提到沈嘉彦。

  只是如今太后又说起她的婚嫁之事，她才忍不住。

  那些画像上面的人都是太后精挑细选的。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不错。

  可她，只喜欢沈嘉彦啊。

  陆青鸢情绪有些低落。

  太后怒火中烧：“沈嘉彦是征战沙场的人，你若嫁给他便要独守空闺！”

  陆青鸢放缓了声音：“他上战场，儿臣就进宫来陪您，儿臣和您一起诵经念佛，等待他平安归来。”

  她并不害怕，似乎还有些期待那样的生活。

  太后问道：“若他回不来呢？刀剑无眼战场无情，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又该如何？”

  聊到这个话题，陆青鸢并不担忧，也不恐惧。

  她笑道：“若儿臣有幸给沈家留后，也算是功劳不浅。儿臣一定会把那个孩子养得和嘉彦一样勇敢优秀。一样不怕艰辛，一样为国为民。”

  太后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孤儿寡母，这就是你期盼的生活？”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久的安稳，总要人负重前行才能换来暂时的美好。无数士兵征战沙场，他们的家人也会担忧，可他们的家人也还是会支持他们，然后等着他们回家。”

  陆青鸢说这话的时候，像是看透了一切。

  太后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陆青鸢能说出这番话来。

  只不过……

  有些触动，但不多。

  她不可能因为陆青鸢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

  “青鸢，不管你说什么哀家都不会让你嫁给沈嘉彦的。过两天哀家会让这些男子入宫，到时候你必须去见一面。”

  “儿臣心如磐石，不可转也。您若是执意让儿臣嫁给别人，那就是要逼死儿臣。”

  陆青鸢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她跟沈嘉彦，也是青梅竹马。

  儿时玩闹，她就喜欢扮演沈嘉彦的新娘。

  这都过去了十几年，沈嘉彦未娶，她也未嫁。

  可她还是没办法如愿，甚至于她和沈嘉彦好像离得越来越远……

  她不甘心，她更不想将就。

  如果她的夫君不是沈嘉彦，那她宁愿终身不嫁。

  “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大概是不想让太后看到她脆弱的一面，陆青鸢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太后随手拿起面前的画像猛地砸在地上：“哀家怎么生了那么个犟种！”

  屋外的丫鬟太监低着头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牵连受罚。

  晚霜连忙给太后倒了一杯温茶：“公主不是故意与您作对的，您别气。”

  太后怒道：“她一向乖巧孝顺，可每次说到这婚嫁之事她就跟要吃人一样！也不知道沈嘉彦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沈将军的样貌与才华都是无人能及的，公主慧眼识珠当然痴心于他。公主只是一时不理解您的顾虑，您……”

  晚霜劝着劝着，不敢再说了。

  因为太后正冷冷地盯着她。

  晚霜低头认错：“奴婢失言，太后恕罪。”

  “……不会安慰就别硬安慰！”

  “太后……”

  晚霜很是无助。

  太后也就嘴上凶一下，终究是没舍得罚晚霜。

  晚霜在她身边跟了几十年的人，对她是绝对忠诚的。

  况且，晚霜说得也没有错。

  她又何尝不知道沈嘉彦有多么优秀呢？

  但是，优秀都是其次的。

  青鸢嫁给沈嘉彦，牵扯到太多其他。她暂时还不敢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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