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疏香脸色凝重，慕廷钰的手紧了紧，以示安抚，然后环视一圈，道：“女子的清白固然重要，但是绝对不会比性命更重要。她们不是主动献出清白，而是被夺走了清白。”

  “她们已经很苦了，外敌强加给她们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吗？自己人还要伤害她们，可她们何辜？在战中活下来，已经是不容易了，何苦还要自己人为难自己人？”

  “外敌入侵，是我们身为男子，没有尽好保家卫国之责，最后这些后果却要女子来承担，未免太过可悲。”

  “北燕士兵人高马大，男子尚且不敌，何况女子？大晟的男儿们，上天赋予你们强壮的体格，是想让你们保卫妻儿妇女，而不是借着你们男子的身份，就高高在上，审判一切女子。”

  百姓们沉默了一会儿，也都纷纷附和道：“太子殿下说得对。”

  两人临走之前，白疏香招手叫来方才那个女孩，拉着她的手，道：“明日，你到广济堂来。”

  女孩含泪点点头。

  慕廷钰见白疏香的兴致不高，看见前面有卖冰糖葫芦的，就拉着她的手，走过去，买了两根冰糖葫芦。

  两人沿着河畔走，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聊着天。

  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太子殿下，现在正美滋滋地吃着冰糖葫芦，竟多了几分少年气，脸上的笑容温柔无比。

  慕廷钰的眼光落在白疏香的嘴角，那里沾了一点糖碎，他宠溺地一笑，抬手在她的嘴角轻轻一抹，然后快速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白疏香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脸上微微泛红，嘴角含笑。

  这一幕正好落入段琼云的眼中。

  这一幕多么美好，多么刺眼！

  怎么就是不属于她？

  白疏香恰是这时看过来，看到了段琼云，两人的视线对上时，段琼云向她走来。

  “白疏香，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像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一样。你明明是我们伯府见不得光的庶女，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亲，你到底是怎么折腾出如今这番气象的？”

  “我段琼云从小自负，自诩家世美貌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存在。可笑我这样骄傲的人，到最后，一无所有，在危难关头，还是你的收容所救了我一命。”

  “我在收容所里躲了几日，那几日里听到最多的，就是你的名字，所有人都对你感恩戴德。那几日我也收获了许多真切的关心，我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你会比我们过得都好。”

  “我和段琼瑾勾心斗角嫁高门的时候，你在赠医施药；寒冬雪灾，我们在府中烧地龙烤火炉的时候，你在派送食物，建收容所，赠医施药。”

  “你在民间的名声口碑都是我们望尘莫及的。我们自诩高高在上的贵女，就算是收买人心，也只不过做做样子，可你却是真的在身体力行。”

  “你助人，人亦助你。我听说，你被送和亲当天，有一群百姓拦住了和亲车队，想要留下你。看吧，真心换真心，只这一点，我和段琼瑾永远都输给你。”

  “以前，是我愚昧，我害过你，最后却是你的人救了我。”

  “对不起，谢谢你，你赢了。”

  段琼云一走到跟前，就自顾自地说了一大段话，说完，就转身要走。

  白疏香叫住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靖南王府参与谋反，很快就会被清算，府上的主子只剩我一个，最后还是要被清算。做了坏事，该来的报应，总会来的，我等着就是了。”

  段琼云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迈步离开了。

  白疏香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经此一劫，段琼云倒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

  慕廷钰道：“她说得没错，靖南王府和忠义伯府很快就会被清算。靖南王府也就算了，忠义伯府的段思墨可是害了不少人。”

  “慕廷韬在位期间，段思墨作为他的喉舌，可是害了不少忠臣，他万死难辞其咎。”

  两人说话间，段琼云已经到了忠义伯府。

  如今她只剩下娘家人了。

  曾经煊赫一时的忠义伯府，如今大门紧闭，像一只缩着脑袋的乌龟，竭力地降低存在感。

  门前冷落车马稀，还时不时有人到府门口扔菜叶子和臭鸡蛋。

  段琼云让人叩响了大门，循着熟悉的路，走进东院。

  西院是二房一家在住，如今的东院里只有漪澜郡主一个主子。

  东院很安静，丫鬟仆人都少了许多。

  段琼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心事重重，百无聊赖地走在花园里。

  萧条的花园里，小径上铺满了金黄的落叶，荷塘里只余一池枯荷。偶尔传来一阵鸟鸣声，园中更添寂寥之感。

  段琼云慢悠悠地在小径上走着，在美人靠上坐了一会儿，看着满园的萧条，起身往依澜院走去。

  她没有让人通报，直接推门进去，却看见漪澜郡主满脸红云，听到开门声，眼神慌乱地从一个男人身上起来，衣衫有些凌乱。

  段琼云瞪大了双眼，也实在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来到府里，还能见到这个画面。

  而这次画面的主人，是她母亲。

  坐着的男子也慌忙站起来，朝段琼云这边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竟然是个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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