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梅坐下发愁地说：“青姐的闺女，被抓到警署去了，她在那着急落泪呢。”

  唐钺吃了一惊，问道：“春花吗？”甄梅点头，唐钺问：“到底咋回事？春花不是在甄宅帮佣吗，怎么被抓到警署了？”

  甄梅说：“详情我也不知道，青姐就说，刚才佟金来送信，说春花帮助本家的一个女孩逃跑，被婆家追来，绑到警署去了。”

  唐钺问：“是逃婚吗？这可不好，你可不要管啊，不许拿你那套自由、平等的思想去同情他们。”

  甄梅笑道：“封建殉道者，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还真是一点没错！”

  唐钺看着甄梅诚恳说道：“自由，是以独立为前提的，现在的女人，都不能养活自己，甚至说，你给了她自由，她都跑不远、都不知跑去哪里。她跑到外边，到处充斥着危险，真要跑出去了，遇到歹人，你此时帮她有时就是毁了她，回头她连个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岂不更惨？”

  甄梅想了想叹气说：“你说的也是，但这正是我们要改变的地方，让她们有能力养活自己、有能力走的更远。”

  唐钺起身拉着甄梅去后院：“走，去看看夕颜花，一会儿该谢了。”

  午后快四点，唐钺午觉才睡醒。

  唐钺不见甄梅，想着她一定去青禾那里了。甄梅倒是非常容易地与青禾、忠叔他们融成了一片，忠叔、青禾、石头和小荃也特别喜欢和她笑说各种事情，仿佛她是他们的朋友一般，她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一点少奶奶的架子。

  唐钺准备带着小荃出去溜达一圈儿，走到廊下才发现唐忠义、石头都回来了，还有三个陌生女子在和甄梅哭诉着什么。看到唐钺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旗袍、留着洋学生头的女子首先跑着迎过来，一下抱住唐钺的胳膊向着唐钺撒娇叫着：“少爷，还认识我吗？”

  唐钺看罢假装吃惊道：“哎呀，这是谁家女子，出落得如此美貌娴淑？”

  唐蕙兰甩开唐钺的胳膊气道：“你就说我丑得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变，你还这么喜欢挖苦人！”

  唐钺嗔怪道：“是蕙兰吧，叫大哥，再叫少爷，那你还是小丑八怪。”这是唐忠义的女儿唐蕙兰，在唐钺记忆里，小时候的蕙兰确实是个小丑八怪，现在出落得还好看些了，但她跟盛婉真不是一类人，唐钺说不清她们到底哪里不同，但唐蕙兰与盛婉真相比，身上就是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唐蕙兰重又抱着唐钺的胳膊撒娇道：“大哥，你可回来了，还娶了嫂子，你出息了，可给唐家争脸了，这次回来，我看见我爹都神气起来了，咱家可有撑腰的人了。”

  唐钺边走边问：“你忙活什么呢，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你才回来，你们女中现在这么忙吗，还是你忘了大哥我？”

  唐蕙兰说：“说起来一言难尽，回头再给你讲，既然你来了，先解决一下眼前火燎眉毛的事情。”  唐蕙兰拉着唐钺到廊下的饭厅处，唐忠义见到蕙兰拉着唐钺，正色训斥：“见到少爷行礼了吗，唐家人，要懂规矩!”

  唐蕙兰只得放开唐钺的胳膊，低身失礼。唐忠义让唐钺坐到八仙桌旁，自己则站在唐钺侧手，指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介绍到：“这是春花，青禾家的妞子，这是唐蕙琳，咱唐家的一个亲戚。”

  唐钺好奇地看着两个女孩，一旁坐着的甄梅，起身扶起两个跪下磕头的女孩。看到大家都不知如何开口，唐蕙兰向唐忠义开口道：“爹，我来说吧，今晚蕙琳也没地方去，总之要住到这的，总得让少爷知道，万一少爷能帮咱们忙呢？”

  看着唐忠义为难，唐钺笑道：“说说吧，既然慧琳还是亲戚，就当亲戚们一起唠唠家常！”

  唐蕙兰赶紧说：“慧琳的姐姐被她婆家逼得跳河死了，人家不但不理亏，还非要蕙琳再嫁过去，蕙琳不肯，这不人家就过来抓人了，春花想带着蕙琳跑掉，差点被人家一起带走，幸亏佟警官看见了，才一起被带到了警署。”

  唐钺吃了一惊，问道：“被婆家逼得跳河死了，为什么呀？”

  唐蕙兰气愤地说：“伍家少爷是个大烟鬼，吃喝嫖赌抽大烟，他都占全了，蕙琳的姐成亲才两年，每次回娘家都带着一身伤，每次都哭着不愿意回去。这不，半年前，年根下，她姐回娘家看了一眼，就直接去跳了护城河。她娘就会哭，也不会讨个说法，反到被人家讹上了，人家非要蕙琳再嫁过去顶他姐，蕙琳当然不愿意，这不就躲出来了。咱觉得可怜，就让春花带着蕙琳去甄家帮佣，结果伍家还是寻来了。两个月前已经闹过一次了，我爹给了他们十块大洋，说好的不再找蕙琳她们母女的麻烦，这不现在他们又来闹了，非要带蕙琳去伍家成亲，说她娘答应了。蕙琳说死也不愿意回去，现在甄家也不愿意惹麻烦，不敢留她做活了。”

  唐钺看着唐忠义说：“她娘要是同意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父母之命，规矩还是要守的。”

  唐忠义叹了口气，无奈地抽着烟，蹲在地上不言语。甄梅去拿了矮凳，请唐忠义坐下，也吩咐众人坐下慢慢商量。石头去给众人拿了矮凳，蕙兰让大家坐下，小荃依偎到唐钺身边，问着还出去逛街吗？唐钺将小荃抱到腿上坐着，拿了八仙桌上的糕点给小荃，小荃开心地在唐钺腿上吃着糕点，任唐忠义怎么拽都不下来。

  唐蕙兰不顾唐忠义的白眼，近前央求样地跟唐钺说：“大哥，要是让您娶一个不喜欢的人，您能愿意吗？况且，在人家家里，要是能安安生生待着也行，就像我娘一样，有吃有喝的也能忍，关键是又打又骂的，一定是没活路，她姐才走的那条死路。蕙琳才十四，她嫁过去，估计也没活路，大哥，你想想办法、能帮帮她吧。”

  唐蕙琳忽然起身跪下，向着唐钺说：“老爷，只要不让我进伍家、进那些脏地方，我有手有脚，我能吃苦，我啥都能干，我也可以像石头哥一样去拉车，也可以像春花姐一样去帮佣，也可以像婶子一样洗衣缝穷，码头上有扛大包的，我也能扛，种地我也会，绣花我也会，嫁人也行，只要别嫁个抽大烟的赌鬼，能容下我娘就行。要是非进伍家，我先杀了那个大烟鬼，给我姐报仇，然后再带着我娘去跳护城河，再不济上吊抹了脖子，反正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伍家太得意。”说完蕙琳跪在地上哭泣起来。

  唐蕙兰回身训着蕙琳：“说得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不许往窄路上想！”  又向唐钺说：“大哥，你想想办法吧，你最有办法的，你最豪侠仗义的，不能见死不救。”

  唐钺问唐忠义：“既然给过钱，给钱的时候怎么说的？”

  唐忠义叹气说：“伍家非说，回了一趟娘家，大妞就跳河，说是娘家挑唆的，败了他们伍家的门风，非要赔偿，不然就拿二妞抵上。当时我和他们说好了，给他们十块大洋就不再纠缠了，十块大洋，这年头，足够他们买两个丫头当媳妇了。可他们现在又闹，说是她娘将二妞许给伍家了，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唐钺说：“现在症结出在她娘那里，她娘呢？”

  唐忠义说：“坏就坏在，她娘现在在伍家人手里，她娘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胆小怕事，被人家抓了一吓唬，就认了呗，还一口一个亲戚的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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