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鞭炮，大家都去洗漱睡觉了。

  大年初一，也是要起早的，因为早上起床后，还要开门放鞭炮。

  所以大家都要起早。

  不起早也没用，别人家起得早，从早上6点多，就一直有人家陆续放鞭炮，想睡也是不成的。

  李家惯来是早上八点放鞭炮，所以七点多就要起来了。

  李小可知道家里的规矩，而且她现在一直早起练瑜伽，早起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吃过早饭以后，就要开始出去拜年了。家里也会留人，以防有亲戚过来拜年扑空。

  李小可是铁定在家的，拜年的事也没她的份。未出嫁的女儿可以跟随父母一起去拜年，但葛女士从来不会带她去。

  结婚了的女儿也就是人家的儿媳妇了，自然是跟丈夫一起去拜年。

  不想去的话也可以不去。就像全淑芬，她从来不去李家的任何亲戚家拜年。她和李小可不一样，李小可是家里不让去，全淑芬是自己不愿意去，她只去自己的娘家那边亲戚拜年。

  大年初一，是给长辈拜年，李志国夫妇都是家中老大，父母皆已不在。所以今天他们都会在家，李小勇则是去几个叔叔姑姑家拜年，县城不大，去一家坐上一会儿就回来了。

  几个叔姑也会携儿带女的来拜年，当然家里同样会留人。

  李小勇跑完一家就回来一趟，几个叔叔家住得很近，但他没办法一口气直接跑完，因为礼品不够。

  因为李志国和葛丽娟都是家中的长兄长姐，他们的弟弟妹妹们都会先来拜年。所以他们只要拿家中现有的一些礼品和弟妹们拿来的礼品重新搭配一下，就可以去下一家了。

  这样就不用花太多的钱。

  不过每家多多少少还是要买一些礼品的，毕竟第一份总要自己买。李志国是很会为人着想的，作为老大，他完全可以等收到礼品之后再让李小勇出去拜年，但他考虑到几个弟妹家也不够富裕，每年都会让李小勇先去。

  在李小可看来，过年就是一场礼品互换活动。说不完的吉祥话，见人就要笑，嘴巴都没有合拢的时候。

  很多人一年都只见一回，除了几个亲叔姑姨舅，其他表亲，李小可几乎都不认识。

  李小可负责倒茶续水，陪坐一旁。如果来的客人跟她说话，她就友好回话，其他时间她就面带微笑坐着。

  有个表姑跟葛女士夸奖李小可:  “姐，你家小可真是好，安安静静的又乖巧，听我们说话也没有不耐烦，我家欣宜来了客人也不管，只管自己看电视。”

  葛女士谦让着:  “唉哟，这孩子跟个木头一样的，不会说话。哪有欣宜的嘴巴甜啊。”

  表姑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李小可，李小可回她一个礼貌又安心的微笑。

  葛女士的嘴巴，永远都不可能指望她能说出一句什么好听的话。

  李小可早就习惯了。

  表姑没想到这样，只好尴尬的扯起另外一个话题。

  下午姨妈家来了，大表妹也跟着来了。

  这个表妹叫钱芝兰，比李小可小三岁。因为年龄较为相仿，算是表弟表妹里面最为亲近的一个了。其他表弟表妹们大多还在拖鼻涕呢。

  钱芝兰看见李小可，眼里一亮。她先和李志国、葛女士问好：“姨妈、姨爹，过年好！我给您二老拜年了！”

  “好好好，吃点糖果，自己拿。”葛女士招呼着，和自己妹妹聊天去了。

  钱芝兰不想吃糖，她拉着李小可问省城好不好玩，好不好找工作。

  钱芝兰读的师范学校，中专，今年夏天就要毕业了。她的运气差了一点，以前中师都是包分配工作的，恰好在96年取消了分配工作。她是97年毕业，只能自己找工作了。

  钱芝兰上一世毕业后跟随同学一起去沿海城市打工，因为胆子小嘴巴笨，又对自己特别没信心，进了工厂去了流水线作业，后来跟厂里的仓管员结婚了，婚后跟着丈夫去了邻省老家。

  她的丈夫老家在农村，据说那里非常偏僻。村里的人出门，需要坐船出来，再去坐车。

  钱芝兰生了一个儿子。在03年，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居然是在家里自己生产的。因为去县里的医院太远，镇上只有一个卫生院，而村里连接生婆都没有，要坐船出来去别的村请。

  她的婆婆就让她在家里自己生，说村里的女人都是自己生的。

  好在母子平安。生下来几天后，姨妈家才得到消息。李小可至今仍然记得姨妈当时愤怒的表情  “那死妮子叫她别嫁，她硬是要嫁！这都什么年代了，连去医院生孩子都不送她去！这是没出事啊，这要是出事那是两条命啊！”

  钱芝兰本应拿起粉笔的手，却没有走上讲台。在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乡村，开始扛起了锄头。

  没想到男人还不可靠，出轨了小三。钱芝兰终于愤怒了，离婚回来了。

  戏剧化的是，离婚后发现怀孕了。姨妈要她打胎，她坚决不肯，因为这个时候二胎政策已经开放了，没有人再查什么准生证，她自己想要这个孩子，最后在县医院生了一个女儿。

  在孩子几个月的时候，她前夫被小三抛弃了。于是让儿子过来当说客，要接她回去。

  所有的人都劝她不要回去。这个傻姑娘，因为放心不下她那已经上初中的儿子，抱着女儿回去复了婚。

  李小可想，这辈子不能再让她去沿海城市了。他们家的姑娘都是去扶贫的吗？人家乡下姑娘都懂得从农村嫁到城市，她们倒好，都从城市嫁到农村。

  是伟大还是愚蠢？答案很明显，自然是因为愚蠢。

  李小可想单独和她聊聊，拉着她进了房间。

  “省城很大，也很繁华，找工作的机会很多，等你毕业了就去找我。”

  “真的呀？太好了！”钱芝兰惊喜地跳起来，“表姐，谢谢你！我家里一直都在担心我找不到工作。”

  “你放心，肯定会找到工作。”李小可摸摸她的头，“而且，你还可以挑一挑。”

  “我不挑！只要有工作要我，我什么都能做。”钱芝兰认真又急切的说。

  难怪上一世会去流水线当工人，李小可的姨妈葛丽萍，也是长着一张很毒的嘴，从来不会说孩子半句好，和葛丽娟不相上下。

  “你要相信自己，你有挑的机会和资本。”

  “表姐，你真好。我妈总是说我这不行那不行。”钱芝兰把额头靠在李小可肩膀上，声音有点哽咽。

  “我悄悄告诉你，我现在每个月能挣这个数。”李小可举起食指。

  “一百？不对，一千？！”钱芝兰张大嘴巴，下一秒她下意识捂住嘴。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你能保管这个秘密吗？”

  “能！”钱芝兰重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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