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小可安顿好太婆洗漱睡觉，就去找了父母。

  “爸，明天早上，子刚会来接我和太婆，我希望明天早上不要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太婆岁数大了，经不起刺激。”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对她做什么了！”葛女士呛道。

  “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现在长本事了，把你太带在身边，我看有哪个男人会要你！”

  “没有更好，我不需要靠男人活命。”李小可懒得听这些话，她转向父亲：“爸，现在已经是2000年了，我知道您那一代人吃过很多苦，特别是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闹饥荒，每天忍饥挨饿苦怕了。在你们看来只要能吃饱，这日子就能过。

  可我这一代人，出生在和平年代，接受的思想和你们不同。我能理解你们，但你们不能理解我，也不理解其他子女。

  每年过年您买的对联都是‘家和万事兴’的主题，说明您也清楚这个家里最缺的是‘和’。您心里盼望着这个家庭里的成员团结，那您有没有去想过不团结的原因呢？

  以前您工作忙，又经常出差，在家也是忙着去菜地帮忙，您都很少跟我们几个孩子有相处的时间。

  这两年您退休了，也有时间了，您也看见我妈每天的日常了。她有一句正能量的话吗？她总是对这个人不满，对那个人不满，在一个家庭里面，女主人每天吃了炮弹一样，这个家怎么和？

  你们每天忙忙碌碌，为了节约每一分钱，各种节省，又种那么多的菜，吃不完的也是烂掉，为此我妈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完了心里不舒服回到家就要泄愤。

  我就想问问，那煤炉子能不烧不？那外面的菜地能不种不？

  你们两个人能吃多少菜？能用多少热水？咱能把消费观改一下不？你带我妈出去玩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每天锁在这宅子里，眼睛只盯着几个子女。

  我奶奶养育了您和几个叔叔姑姑，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要求你们待在她的身边，你们一年去探望几回，我也没见她对你们有过怨言和指责，更没有要你们按照她的意愿生活。”

  “你懂个屁！你奶奶根本就不喜欢你们！”葛女士忍不住了，哪怕李志国没吭声她也听不下去了。

  “我奶奶喜欢我爸不？”

  “那不是废话！你爸是长子，又这么优秀。她能不喜欢你爸？”葛女士冷笑一声。

  “那我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我爸的孩子？”李小可紧追着问。

  “不喜欢我呗！她不喜欢我，是我的错吗！”

  “你永远都没错。你的儿媳妇也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错的都是我们。这世上估计只有我爸喜欢你，现在也只有他在你身边。你的脾气为什么还不能变好一点？

  对一个人好，不是说给他打洗脚水就是好。对一个人好，首先是要让他开心。你能懂吗？”

  “你让我开心了吗！行行行！我再不为你操心了！我这每天为你操心还操坏了。”葛女士为自己感到忿忿不平。

  这话李小可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话葛女士上一世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从来都没有兑现过。要不是担心明天早上，葛女士当众强留太婆，会让老人家难堪和伤心，她也不愿意来说这些话。

  “爸，明天我是肯定要和太婆一起走的，我不希望我妈再说出一些让太婆伤心的话。”

  “我明天把嘴巴闭紧了！要不要拿根针来把我嘴巴缝起来！”葛女士气哭了，摔门离去。

  “你妈那里，我会和她做工作的。去睡吧。”李志国点了支烟，退休后他已经戒烟了，现在又偶尔抽上了。

  “爸，我知道您感恩我妈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庭，让您能全心投入工作。我也知道我妈活得很辛苦，她很累。但她确实谈不上会教育孩子，她连自己都管理不好，却还总想插手儿女们的生活。

  我小时候她从不给我讲道理，一问就是‘你眼睛瞎了，自己不会看？’、‘别人家的孩子都知道的事，就你蠢得跟猪一样，丢人现眼’，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现在谈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我们就算长歪了，也已经长成了。

  儿女长大了，父母就要学会退出子女的生活了。她为什么总和我嫂子吵架，还不是她觉得她的儿子和孙子对待这个外来的女人比对她好，她受不了？

  她没明白这个女人对于她儿子的重要性，那是她儿子的妻子，是她孙子的妈。她有什么好嫉妒的？

  你们也别那么节俭了，节约了一辈子，一个家还鸡飞狗跳的。不用总是考虑要节约几个钱来贴补子女，如果子女总是要指靠父母的救济过日子，这个子女永远不会长大，他挑不起生活的重担的。

  你们也别一边救济子女，一边又埋怨子女没用，你们要学会放手，给孩子成长的机会。

  您工作几十年，大部分城市都去过，现在完全可以带我妈去见见世面。什么时候她的脾气变好了，这个家自然也就和气了。”

  “我会劝你妈的，去睡吧。”李志国掐灭了烟头。

  隔天一早，八点不到，李小珍就来了。

  她带来了一包吃的，交给李小可：“前年你回来我跟你一起上街，看你喜欢这个油面和年糕，我就把家里的带来了。时间太赶，也没法去买，要是明天走，我今天还能去街上看看。里面还有一点干笋子和干四季豆，是我自己晒的。”

  “谢谢姐，卡号带来了吗？”李小可收下了。

  “我抄是抄来了，但你姐夫说他会自己去借，不能给你添麻烦。”

  李小可笑了笑，这个姐夫要是能借到的话，他们也不至于犯愁了。好在再过几年，刘四喜父母住的老房子就要拆迁了，能补不少钱。

  “给我吧。”她伸出手。

  李小珍扭捏了一会，最后还是拿出了纸条，她也无处可借。“那你别打太多，你们自己也要用钱呢。”

  “放心吧。我房间里有两个红包，大的是给爸妈的，小的是给亮亮的，等我走后你拿给爸妈。”

  “表姐！”钱芝兰来了，后面还跟着葛丽萍。

  “小可，我也来送送你。”葛丽萍笑呵呵地说。

  “谢谢姨妈。”

  “我外婆呢？我去和我外婆问个好。”葛丽萍显得很是亲热。

  “我太在房里，您直接进去吧。”

  葛女士做好了早饭，两碗肉丝面，上面各卧着一个鸡蛋，这是李小可和太婆的。李志国的碗里有一个鸡蛋，她自己的碗里只有面条。

  “你们都过早没有？”她问的是葛丽萍和李小珍她们，她们都说吃过了，她便不再管。

  “就不能吃一样的吗？你吃个鸡蛋是有罪吗？”李小可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拨给了葛女士，又把肉丝拨了一些给父亲的碗里。

  葛女士一向是这样，吃个饭要分好几等，她自己是最后一等。以前李小可也是最后一等，现在李小可翻到第一等级去了。

  葛女士不肯要那个鸡蛋，硬要夹起来还给李小可。

  李小可怒了：“吃饭都要分等级，一家人能和睦才是见鬼了！你这样做只会让你的儿辈孙辈变得自私，等他们自私了又来说他们不懂得感恩。你给人感恩的机会了吗？那个蛋你不吃就扔掉！”

  葛女士愣住了，李志国也有点不悦：“冰箱里是差这一个鸡蛋吗？你总是要搞点特殊。”

  “妈，我希望你也能把自己当个人看。你......”

  “你把我当个人看了吗！”葛女士瞪着李小可。

  李小可立刻闭嘴，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两刮子，叫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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