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第一声问，是因为惊喜，这第二声问，却是因为不敢置信的忐忑了。

可偏偏她不再清澈的眼睛里，竟生出几分如稚鹿般干净的期冀来。

陆微垣粲然一笑：“当然是......假的咯，骗你玩儿的，好玩吧？”

“你！”

果然与那谢氏一般的可恶！可恨！

管夫人眼角气得抽搐起来：“想必殿下今日既然敢孤身闯入此处，是已经做好了落败的准备了吧，您放心，到底是金枝玉叶，本夫人会将你卖个不同以往的好价钱！”

胡自怡手中长刀发出一声嗡鸣，管夫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恶狠狠地瞪向她：“胡姑娘虽然勇战，但到底咱们这儿才是人多的！”

“是极是极，也不知小姑娘受得住几个，哈哈哈哈！”身材高壮的龟公们示威般地扬起手中的刀兵，粗声大笑起来，“管事夫人心善，要叫你们好生尝尝男人的滋味呢，哟，小脸绷得这样紧作甚，命都要保不住了，不会还想要什么尊严吧？”

“饭吃不起，命留不住，这地方的小娘皮不都是这样来的，清高什么？”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管夫人却像是与这些人活在不同的时空里一样，她对戏弄了自己的陆微垣怒不可遏，然而对这些男人的种种污秽言语，却置若罔闻，真正知行合一地做到了女子只管女子事，至于男人......都说是男人了，男人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一声令下。

龟公们发出猿猴一般非人的嚎叫声朝几个女孩冲过来。

胡自怡的长刀早就按捺不住，手扬刀落，不愧敌人口中的“勇战”之名。

显而易见的。

管夫人与齐少峰等人犯下同样的错误。

认为“勇战”的胡自怡只是比寻常女子更凶猛强壮些而已，依旧还把她当做一般的武将来看待，殊不知胡自怡乃是慈幼院女孩儿们之中天赋最高也最刻苦的那一个，若不是世界还没完成进阶，天地间的灵气只能暂时供一人修炼，陆微垣都忍不住想要传授给她后半部的功法了。

但饶是如此，胡自怡也是隐隐以纯粹的武道，接触到了“道”的边缘一角。

当然，这些人犯下更严重的一个错误就是，同样地错估了陆微垣的能为，或许是因为她被帝后保护得太好，流传在宫外的有关于煜熠公主的那些信息，总是掺杂太多让人难以琢磨的东西；而陆微垣本人的外表又极具欺骗性，不张嘴的时候甜美可人，张了嘴又显得有些聒噪，但依旧是讨人喜欢的。

当一个非人的存在试图将自己隐没于人群之时，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削减自己的危险感，而陆微垣显然将这一点做得很好，远超她不做人的爹和癫而不自认的娘。

她不是绵里藏的那枚针，而是将自己伪装成无害棉絮的毒雪。

刀光不断闪烁，鲜血不断泼洒。

前方的敌人被胡自怡尽数拦下，同时又有脚步声从几人身后围拢而来，陆微垣回忆了一下齐少峰的肢体强度，再抬脚把一个敌人踹开的时候，就没有让他重复先辈凄惨暴体的命运，而是弧度优美地抛飞，吐血，落地，死去。

陆微垣为自己对力道的精准把控小小地庆贺了一下。

而另一边的管夫人脸色十分不好。

原先她以为自己这么些人手，拿下几个小姑娘而已，尽够了。

却不曾料到，自己这边的人手死的死，死的死，都快死干净了，胡自怡没露出半分疲态不说，还越战越勇。

而从她们身后包抄过来的那些人，一个个被陆微垣打倒，踢飞到黑暗之中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种种不利，让管夫人再度生出提前逃跑的念头来。

然而她才刚刚挪动了一下脚步，便被身后的老嬷嬷眼疾手快地抓住：“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夫人要逃？”老嬷嬷满脸阴惨惨的笑，看着露出惊慌之色的管夫人说道，“夫人怕是不知道吧，早在您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此处的几个出口都已经被封锁，而在洞里最顶上，也早就被安装好了爆破的机关......”

“若事出意外，没法擒下煜熠公主，便爆破洞顶，引湖水灌入，务必将之扼杀在此处，这是......教中的命令。”

“你们......”向珍之被巨大的恐慌所笼罩，“我不想死，你们放开我！你们这些个疯子......”

“夫人，莫要发疯了，能为吾神的大计献身，这可是修功德的大好事啊！即便不能就此褪去女身，到无忧家乡里成佛成神，也能在下一世洗去身为女人的天生罪孽，转世为干干净净的男子......这是好事啊。”

“不也是夫人你一直以来的希望吗？”另一个嬷嬷也凑上来说着，她们脸上竟然显出超脱的平静与慈祥之感，仿佛是家中最最疼爱孙女的奶奶，正向闹脾气的小孙女讲述人生的道理。

而管夫人却只觉一股悚然之感直冲天灵，她猛地发力推开两个嬷嬷，朝着逆光的方向跑去。

而那两个从容赴死的老嬷嬷却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并未追去，而是互相对视了眼，叹息道：“真像啊，她真的很像当年调教我的那位妈妈，很会调教小花娘，恫吓，杀人，打胎，毁容......可惜，那位妈妈教出了我们，最后赎清自己的罪孽到天上去了，这位管夫人，到底还是年纪轻了些，只狠得下手对那些不听话的女人，却狠不下手来对自己啊。”

另一个嬷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是啊，真是可惜，如果她和咱们一样，通过侍奉男子洗去了身上的罪孽，那她也就不用熬那么长时间，还得出来做这种辛苦事儿了，但是没关系，我们会帮她的，我们一起赎罪，我们的功德也有她的一份，等到了无忧家乡，我们会帮她的。”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穿透血雾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整个溶洞开始不住地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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