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晴朗。

  群星簇拥明月。

  山村的夜，这般干净。

  偶有细风吹来大山的味道，村中有狗不时吠叫。

  马月英和小宝坐在自家凌乱的院子里，身后是还没有盖好的房子。

  宋飞傍晚时候就去了孙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再过几天，新房子就要落成了。

  这将是村中第一座二层小楼，马月英想到之前的日子，再对比现在生活，不由感慨万千。

  “小宝。”

  “嗯？”

  “你二叔真有本事。”

  “如果他是我爸就好了。”

  “你又想挨打？”

  “妈妈，我说的是真话，二叔要是能当我爸，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别胡说。”

  左右只有她和小宝两个人，没人听到二人的话，马月英也没有打小宝。

  “妈妈，今天晚上我们住哪里？”小宝四下看着，然后便拱进妈妈怀里。

  “等你二叔说完事回来，我们还要回公社。”家里什么都没有，马月英肯定宋飞要回去，所以啥也不用准备。

  虽然天黑了。

  但有宋飞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走夜路也不害怕。

  宋飞就是她的勇气。

  “妈妈，我有点困。”

  “困了就睡吧，妈妈抱着你。”

  “我想让二叔抱我。”小宝的声音渐渐朦胧。

  马月英也打了个哈欠，轻轻摇晃着怀里的人儿。

  终于，宋飞回来了。

  “嫂子，小宝他睡了吗？”宋飞问。

  “睡了。”马月英小声回答。

  “我们今天不回去公社，等把玉田老汉埋了我们再回去。”

  “可是我们家里没床，没被子，怎么睡啊？”

  “等着，我去借张草席，再借条被子。”宋飞转身要出去。

  马月英叫住了他，“你过来抱着小宝，刚才他就吵着让你抱，我借东西。”

  于是，宋飞接过小宝。

  马月英出去借席子和被子。

  晚上九点多。

  这个点儿在繁华的都市里，也许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在山村却已是万籁俱寂。

  去而复返的马月英只借来一张席子，还有一条薄被。

  “这是我在刘婶儿家借的，别人家都关门，我也不好意思敲人家的门！要不你和小宝睡吧，我不不困。”马月英一边说，边清理出一片地方，将席子铺在地上。

  那个年代，没有空调，就连电风扇都是奢侈品。

  所以到了夏天，一家人在院子里上草席，躺在上面，看满天星辰，也是常有的。

  “嫂子，还是你和小宝睡吧！”宋飞当然不会让嫂子熬夜。

  他是个男人，有责任守护嫂子。

  马月英拗不过他。

  于是和小宝躺草席上。

  她困了，却睡不着，时间点滴流逝，马月英看到宋飞坐在一堆砖头上，她有些心疼宋飞。

  “小飞！”

  “嫂子，你咋还不睡？”

  “睡不着！”

  “快睡吧，把被子盖好，小心着凉！”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生怕吵醒小宝。

  “小飞，你过来躺一会吧！”说出这句话，几乎让马月英鼓起全部的勇气。

  宋飞的确是困了。

  “算了，我能熬得住。”可他依然拒绝。

  “别熬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小宝的主心骨，是家里的顶梁柱，万一熬出病来，我……我们会难过。”马月英的声音像夜风般轻柔。

  宋飞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气，来到草席旁。

  月色皎洁。

  马月英睡在草席左边，小宝睡在中间，于是宋飞就在右边躺了下来。

  他的脊背刚接触草席，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此时他和小宝，还有马月英好像真的成了一家人。

  马月英不再说话，将被子一角搭过来，让他盖着肚子。

  夏天的夜，就算是睡在外面也不冷，但要小心肚子着凉。

  小宝哼哼着翻了个身，他似乎感受到二叔就在旁边，于是睁开了眼睛。

  接着，小宝就哇哇大哭起来。

  “我要睡旁边，不要睡中间，被你们挤压我长不大啦！”

  这……

  马月英赶紧哄他。

  可小宝的叫声越来越大。

  “不，你和二叔挨着。”小宝不依不饶。

  无奈之下，马月英只得与小宝换了位置。

  刚换过来，小宝马上安静下来，并且使劲挤她，马月英拼尽全力，才没有挨上宋飞。

  而此时的宋飞，整个身子都僵身了。

  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幻，只觉得自己浮在半空中，无处着力，无法挣脱，无法逃避。

  能听到嫂子呼吸。

  他一动也不敢动。

  马月英背对着他，同样也不敢稍有动作。

  两个人谁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

  天色将明。

  鸡啼声声。

  马月英于惺忪间醒来，然后她好像被电流击中一般。

  真该死！

  她居然枕着宋飞的胳膊，还拱在人家胸口。

  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是好。

  不敢动！

  怕吵醒宋飞。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模样。

  他有力的心跳一声声就在耳边。

  “天啊！我这是怎么了？让我变成透明人吧，这真的太难为情了！”马月英在心中呐喊。

  她希望宋飞快点醒，又担心他马上醒。

  从未如此矛盾过。

  终于，宋飞轻轻的动了一下，马月英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自己还有表演天赋。

  感觉到宋飞在慢慢抽回他的胳膊。

  马月英借势翻了个身。

  解放了宋飞。

  宋飞赶紧起来。

  趁着天还没有亮，他用凉水洗脸，让自己清醒。

  接着马月英也醒了。

  她的心跳好快，但脸色平静，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小飞，你起得真早！”马月英的声音也同样平静。

  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可她如同朝霞般的俏红脸蛋，却早已将他出卖。

  宋飞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故作镇静。

  “睡不着就醒了。”宋飞也没有说破。

  两个人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早起空气清新，远山一碧而黛。

  今天早起不用做饭，待会儿去孙家吃早饭就行，女人们要帮忙扯孝布，男人们要去坟地挖坑。

  马月英来到压水井前，压出清凉的井水，认真的洗脸。

  她暗自庆幸自己惟妙惟肖的表演，终于可以瞒天过海。

  就在这时，小宝坐起来，揉着眼睛问道：“妈妈，二叔，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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