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的火车，去往湖中省。

  候车大厅里，宋飞坐着就睡着了，不知不觉靠在了马月英肩上。

  马月英一动也不动。

  心疼宋飞。

  在别人眼里，宋飞向来从容阳光，可他也会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马小姐……”钟阿婆一颗悬着的心此时也放了下来。

  “叫我月英就好。”马月英说话的声音很轻。

  “月英，我看你这小叔子人不错，要不你考虑一下。”通过这两天的观察，钟阿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在宋飞与马月英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愫，二人都不想挑明。

  “考虑什么？”马月英明知故问。

  “考虑一下嫁给宋先生。”毕竟是过来人，钟阿婆直截了当。

  “不可能！”马月英摇头。

  看着小宝的红玉两个孩子在光滑的候车大厅内跑来跑去，肩膀上靠着宋飞，马月英前所未有的平静。

  钟阿婆轻叹了一声，略有失望，也不再说话。

  三点十分，开往湖中省的火车进站，284次列车开始检票。

  “小飞，醒醒。”马月英叫醒宋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她有多么的温柔。

  宋飞打着哈欠睁开眼睛。

  马月英揉着发酸的肩膀，一句怨言也没有。

  上了火车。

  一开始小宝和红玉坐在宋飞身边，当火车缓缓启动，站台慢慢后移之时，小宝拉起红玉对马月英说道：“妈妈，你过来坐在这边，我们要和阿婆坐在一起。”

  小宝马上就要五岁了。

  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爸爸的形象，前几年宋飞又是个酒鬼，白天喝晚上赌，所以小宝很怕他。

  而现在的宋飞已然改头换面。

  在小宝的心里，宋飞代替了爸爸。

  二叔像一座房子，为他和妈妈遮风挡雨。

  二叔是一个男人，在他和妈妈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他们。

  小宝喜欢二叔和妈妈坐在一起，只是他很郁闷，村里别家孩子的爸妈都睡在一起，为啥二叔不和妈妈睡在一起呢？

  问过两次。

  挨过两次打。

  所以小宝不问了。

  宋飞坐马月英身边，马月英靠窗，便别过头看火车出站，看深川市渐渐被抛在身后，繁华尽去，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无垠的田野，有农人三三两两在劳作。

  乘务员推着小车卖盒饭。

  宋飞要了五份。

  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下来。

  马月英困了，然后她就睡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侧着身子躺在宋飞腿上，这一次她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没有马上起身，就那么安静的枕着宋飞的腿，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舒适，甚至有些贪婪，希望这火车没有终点，一直开往地老天荒。

  钟阿婆靠着椅背双眼眯起，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拱在她怀中。

  咣当，咣当……

  火车有奏的行驶，在马月英听来，这就是世间最美妙的音符，单调而永恒。

  次日中午九点四十分。

  火车在终点站停下来。

  随着人流走出车站。

  钟阿婆告诉宋飞，还要坐差不多一天的大巴，才能到她女儿家。

  可能是阿婆担心宋飞只送到这里，她还不停抱怨自己太老了，还带着个孩子出门不方便，万一遇到坏人只能任人宰割，又说当初就不应该同意女儿嫁这么远，生了这么一个闺女就像没有一样。

  “阿婆，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把你和红玉送到地方。”宋飞给阿婆吃了一记定心丸。

  火车站对面就是汽车站，刚才发往凌志县的大巴马就要到点出发。

  “小飞，等我一下。”马月英突然有些着急。

  “不能等了，马上就要发车，一天就一趟。”钟阿婆催促道。

  于是，几个人也便上了大巴。

  马月英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一句话也不说，两腿并拢坐得笔直。

  “嫂子，你是不是有事？”宋飞问道。

  马月英摇了摇头。

  大巴车有些颠覆。

  马月英终是忍不住了，她轻轻拽了一下宋飞的衣角，“小飞，我有点内急，快憋不住了。”

  “司机师傅，停下车。”宋飞叫了一声。

  “这里停不了。”司机回答。

  那年头，司机也是端铁饭碗的公家人，说话说事一板一眼不太人性。

  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们，早就习以为常。

  “我要方便。”宋飞又叫道：“再不停车，我要原地爆炸啦！”

  “爆炸也没办法，我们中途不让停车。”司机头也不回，反正加快了速度，“再忍忍，半个小时就到冀北县了，我们会在那里停一个小时，该方便方便，该吃饭吃饭。”

  马月英表情有点痛苦，可她还是将宋飞拉回座位，生怕一言不合宋飞就抡拳头。

  “小飞，我还能忍一忍。”马月英就是这样的性格，有啥事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想让别人为难。

  宋飞重新坐下。

  “嫂子，我有治尿急的便方。”宋飞说。

  马月英冲他翻了个白眼，“骗子！”

  “要不要试试？真不骗人！”宋飞言之凿凿。

  “试就试！”马月英想笑，又不敢笑。

  “你闭上眼睛。”宋飞又说。

  马月英很乖巧闭上了眼睛，于是她便感觉到，宋飞的大手就那么轻轻按在了她的小肚子上。

  “小飞，你……”马月英顿时脸红。

  “别动，不要睁眼，听我咒语！”宋飞煞有介事一本正经扯犊子，“拉稀寸步难行，憋尿可行千里，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尿回！”

  马月英闭着眼睛，真想咬宋飞一口，看他还敢胡说不？

  终于到了冀北县汽车站，马月英冲下车直向洗手间。

  这一路大巴，坐到了傍晚才到凌志县。

  钟阿婆她女儿的家就在县城。

  宋飞找来两辆人力车，出了两块钱，让他们拉着到了钟阿婆女儿的家门口。

  敲响大门。

  暮色渐浓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开了门，然后就愣在原地片刻。

  “妈！”

  女人认出了钟阿婆，叫一声妈，两行泪也就涌了出来。

  钟阿婆紧紧拉着女儿的手，说道：“爱玲，我的好闺女，我们来找你了。”

  钟爱玲是个好客的女人，当她得知宋飞一路护老母，马上就要给宋飞下跪。

  宋飞赶紧扶住她，笑道：“跪谢就免了，家里有啥吃的吗？我们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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