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

  宁静的村庄，家家冒出炊烟，落日映照晚霞，有孤鸟飞过。

  马月英做好了饭，等不来宋飞回家，于是便和小宝先吃了，给宋飞留了饭盖在锅里。

  如果不是晚上要上课，马月英是会坚决等宋飞回来一起吃的。

  她有点紧张，也有些激动，更多的是害怕……上了一年多高中，因为家里成份的原因被迫辍学，之后在家帮着干了两年活，然后就嫁到了宋家寨，怀孕生子、男人去世，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摸过书了。

  “我还可以吗？”马月英在心底问自己。

  她给不出自己一个肯定或否定的明确回答。

  “小宝。”

  “妈妈，叫我干嘛？”小宝正在门口和泥，也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水。

  “又玩泥！”看着小手脏兮兮的儿子，马月英忍不住训他。

  “我玩泥，又没玩水。”小宝辩解。

  “没水哪来的呢？”

  “尿泥！”

  “我非打你不可。”

  小宝哇哇叫着跑了出去，这孩子从来不是个犟种，不像有些孩子，只要妈妈生气就被吓得不敢动，只要二叔不在身边，老妈又要揍他，他就会使用三十六计中最高明的一计——走为上策。

  “小宝，给我滚回来。”马月英追到门外，见儿子已然骑上了一头大黑猪。

  “嫂子，小宝又惹你生气啦？”宋翠翠刚好走过来。

  “这孩子淘气的很。”马月英说着看向儿子，生怕儿子从猪身上摔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一任那大黑猪哼哼叫唤左扭右摆，小宝都稳坐其上，甚是老练。

  宋翠翠今天休息，她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说道：“我小飞哥去相亲还没回来吗？”

  半个下午，宋翠翠过来了三次。

  不用她说明，马月英也能猜出她的心思。

  马月英不好说破，又后悔去找孙媒婆帮宋飞牵线，眼前的宋翠翠就是最合适的姑娘啊！

  “还没回来呢！”

  马月英朝大队那边瞅了一眼，见没几个人过去，于是就让宋翠翠进家坐会儿。

  “翠翠，你找小飞有事吗？”马月英故意问道。

  “有……没事！”宋翠翠结结巴巴，她越是隐藏心事，别人就越是一眼可以洞穿。

  “放心，小飞心气儿高，怕是相不成。”马月英笑了。

  宋翠翠搓着衣角，说道：“嫂子，不是我说你，你为啥让小飞哥去和别人相亲啊！咱们村的年轻姑娘那么多，如果是我，就在咱们村里选一个，将来走亲戚也方便。”

  “我看你就不错。”马月英微笑。

  于是，宋翠翠脸红了，低头更抬不起来，“嫂子，你又逗我，我才不会嫁给小飞哥，让他娶刘侬闺女吧！”

  下午时候，宋翠翠在家里纳鞋底，打算做两双布鞋，一双给哥哥，一双给宋飞，听到院子里刘侬和老爹吵闹，说是他很伤心，因为宋飞去公社相亲了，还让老爹和他一起伤心，因为他们两家的女儿都没希望嫁给宋飞啦！刘侬咬牙跺脚，还想去找孙媒婆拼命。

  宋翠翠这才知道宋飞去相亲了。

  手里的活计再是没心思做下去，她想第一时间知道宋飞相亲的结果。

  “嫂子，你说小飞哥他会不会一眼就看中了人家，然后两个人就住在一起了。”宋翠翠抬起头，脸上还有残存的红晕。

  马月英心里咯噔一声，随即摇头说道：“不可能，小飞不是随便的人。”

  就在这时，朱艳红扭着水缸似的大蛮腰进了院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高声说道：“哎呀月英，你咋还在家里说闲话？大家都到牲口棚里，就等你去上课了。”

  “对，差点忘了！”马月英赶紧站起来，说道：“翠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一个人讲不好。”

  三个女人一起出了门。

  成堆的柴火堆在街道两边，快到大队时候，马月英突然叫到柴火堆里有人叫她。

  “月英妹子，真的要去讲课吗？”

  三个女人停下脚步，寻声看去，但见村里有名的无赖赵书房躺在柴火上，四仰八叉，一手伸进裤子内抓虱子。

  “呸！”

  朱艳红啐了一口，骂道：“你个癞蛤蟆，月英妹子也是你乱叫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

  “嘿嘿……撒了，也照了，没看清楚！要不然你们和我尿多点，让我好好照一下。”赵书房咧嘴，露出黑黄的大牙。

  “滚！”朱艳红骂道。

  不想搭理赵书房这种人，他和赵大赵二是本家。

  “你们赵家没一个好东西。”朱艳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月英，你快去上课。”

  马月英刚想走开，却听赵书房大笑。

  “哈哈哈……月英妹子，你要去给大家上课，也不知道你有学问吗？敢不敢让我考考你？”赵书房挑衅道。

  这家伙好像上过小学，根红苗正的祖传败类，应该认得几个字，但不会太多。

  “你提问吧！”马月英太单纯。

  “好，有胆识，那我就出题了。”赵书房说完，就那么躺在柴火上四脚张开，“这是个什么字？”

  马月英不假思索，回答道：“大！”

  “错喽！”赵书房保持姿势不动，贱嗖嗖说道：“你男人死了没几年，你就把中间那一点给忘了吗？”

  呃！

  马月英当场咬牙。

  这种下作又伤心的玩笑，一时让她心头发堵。

  “你……滚蛋！”马月英咬牙，骂出生平最难听的一句话。

  宋翠翠气不过，上前一脚踹在赵书房裆上，“让你满嘴喷粪！”

  “哎哟，俺滴个亲娘咧，爆啦！”赵书房跳起来，捂着裆，咬牙发狠，“翠翠，信不信我抽你。”

  啪！

  忽然一记大耳光抽在赵书房脸上。

  来人正是宋家寨‘第一恶人’，素有小霸王之称的宋建国。

  “靠尼娘，敢吓唬我妹妹，我特么把你卵蛋劁干净喽！”宋建国黑着脸骂道。

  赵书房赶紧赔笑，说道：“啊，是建国兄弟啊！都是误会，误会！我逗她们几个玩呢，我这卵蛋不值钱，别脏了你的手。”

  “我呸！”宋建国一口陈年老痰吐在他脸上，然后拉起妹妹，说道：“我们赶紧去给村人上课，大家都开始议论了，说月英嫂子不敢当他们的老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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