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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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赫连部落的先例在,对于北地的新来使,皇帝少不了对他们冷而待之。
皇帝的态度摆在这儿了,下面的臣子自然也是有样学样,旁的不提,总不能让陛下觉得,他们要跟陛下反着来吧?
于是等那几十号北地来客抵达京城后,头三[ri]竟是流落街头,捧着银子去客栈都没有房间,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吃饭的小摊,一听他们官腔不正,再得知他们自北地来,更是当场变了脸[se],招来左邻右舍,将他们一齐赶了出去。
“北地的人?呸!就是你们刺杀陛下的吧,快走快走!”
“等——”不等北地使臣说完,脆弱单薄的木门就重重合在他们眼前。
进京三[ri],一群人没能吃上住上也就罢了,晚上还要躲着巡逻的衙吏。
京城宵禁针对着所有人,负责巡逻的都是底下的小兵,本识不出北地人,可就在最近几[ri],上面下了命令,又特意派了大人来——
凡宵禁后碰见在宫墙附近徘徊的,只驱不拿。
这也就导致北地的使臣每晚都被追着跑,偏追逐的人就像故意戏弄人一般,每到将要抓住他们时,又因各种意外追丢他们。
使臣们一转角,下一[bo]巡逻衙吏又撞上了。
一群人被追得狼狈不已,也不是没想过到宫门[kou]求见,便是京兆尹的大门都找去了,可每次不等他们言语,就会被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乞丐冲散。
弄得他们亦是满身污秽,下回连宫门都靠近不得,就被驱赶走了。
这样的痛苦[ri]子过了三天,当被巡逻衙吏逮捕时,使臣们竟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庆幸,与衙吏的第一句话甚至都不是表明自己身份,而是泪眼汪汪一句:“官爷,给我们一[kou]水吧!”
被粗暴关进大牢的北地使臣只当自己时运不济,殊不知自打他们入京那一刻起,他们的所有行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
同理,他们的狼狈和落魄,也成了无数官家饭后的笑资。
如此悲惨遭遇,谁听了不得说一句——
活该!
而时序则整了整衣袍,将详细记载着北地使臣经历的文书献于御案之上。
皇帝看过果然龙颜大悦:“好!掌印做得极好!”
“也该叫他们清楚清楚,到底谁知君谁是臣,朕给他们脸面,方称一句来使,可若朕不给他们脸了,区区荒野之地愚民,也能面圣?”
北地既独立于大周自治,除了各部汗王外,王庭下官员都不受朝廷承认,他们在北地或能被尊称一句大人,可到了京城,实与百姓无异。
不,百姓尚能被皇帝称一句子民呢。
皇帝本就厌烦赫连部落的狂妄自大,又见了万俟部落的胆大包天,更可恨的是,那赫连部落的王子竟还想以龌龊手段谋得公主。
哪怕赫连部落诸人皆已被处置,也难消皇帝心头之恨。
这不时序刚问:“依陛下之间,这些使臣们……”
“且关
着吧!”皇帝大手一挥,“再关上个三五[ri],等一个个都老实了再放出来,给他们在使馆找个破败院子就是。”
这样一来,至少在使臣被放出来前,时序都是不用为他们[cao]心了。
时序乐得清闲,直道:“陛下圣明。”
这厢把使臣们的事上禀了,时序转身就回了府上,又唤来管家叮嘱,接下来几[ri]非必要不见客。
时序想得简单,眼下清闲难得,可等使臣们都出来了,还不知又会生些什么乱子,届时恐又要与乖女儿分隔良久。
正赶上学堂月假,时归本想借着假期多往铺子里走动走动。
然她还没等踏出小阁楼,就被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序堵在门[kou]。
“这么慌慌张张的,阿归是要去哪儿?”
时归不以为然:“去杂货铺里看看!”说着,她就弯下腰,试图从阿爹身边绕过去,不想闷头撞了一个踉跄。
“哎哟!”时归身子一时不稳,咚一声坐到地上,捂着被撞痛了的脑门,又是不解又是羞恼地瞪着头顶之人,“阿爹你做什么!”
时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到地上都铺了厚重的毯子,便是连扶也不打算扶一把了,而是幽幽道:“阿归倒是上进。”
这好不容易才有的三天月假,连阿爹都不理了,一心想着往外跑。
时归没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当阿爹是在夸她,心里的不满散了些。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揉了揉微红的脑门,撇了撇嘴:“那阿爹拦我做甚?我又不是去瞎玩闹,我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对此,时序只在心里冷笑。
但为了避免女儿与他生气,他面上尚控制着,还故作好心地问道:“我也是见你近来忙碌,免不了多关心几句。”
“我看阿归看了好久的账簿,可都看明白了?”
只见时归身体一僵,面上的匆忙浮下,换成几分羞涩:“唔——我看账本上记得都是之前的东西了,也不是太重要。”
时序可是亲眼看见她抱着账簿抓耳挠腮的模样的,要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
得了他想要的答案后,时序尤不满足,又是惊讶道:“不重要?阿归怎么能这样说,若真的不重要,铺子里何必费心把账本保存得这么好。”
“阿归的想法可不对……你来你来,正好我今儿有空,便与你好好说道说道。”时序说着,径直走进小阁楼中,也不往里去,就在前面寻了把椅子。
时归也是被他的表现哄到了,还以为自己遗落了什么重要内容。
她也顾不得出门巡视铺面了,蔫哒哒地跟在阿爹后面,等对方一坐下,她又习以为常地黏过去,弯腰就要伏到他腿上。
可是——
一根手指抵在时归肩头,将她往后推了推。
时归茫然:“……阿爹?”
时序收回手指,一本正经说:“我要与阿归说正事呢,不许跟我撒娇。”
“什么撒——”时归两颊顿红,猛
地往后跳了两步,“我没撒娇!”
她也知道自己有时是黏人了些,尤其是在意识到阿爹对她的在意后,碰见些棘手的事,便下意识找阿爹寻求帮助。
可能……语气是娇嗔了些。
也可能……举止是亲昵了点。
可阿爹怎么能胡乱指认她撒娇呢!
时归气鼓鼓地鼓起嘴,便是心里明白,也不想被这样直白地指出来。
时序似笑非笑:“没有?”
时归:“……”事实摆在眼前,她也就能反驳一次,再坚持说没有,便是她自己都有些心虚了。
迎面对上阿爹揶揄地打量,时归彻底摆烂。
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直接跪伏在阿爹膝头,双手圈住对方的小腿,再将脸往衣襟里一藏,随便阿爹再说什么。
好在时序见好就收,也没继续刺激她。
他想了想,到底不忍见女儿乱使力,拍了拍她的脑袋,复问道:“按着阿归刚才的说法,那些账本是没看明白了?”
闷闷的声音响起:“也不是全不明白,只有一部分看不懂。”
“是哪一部分?”这样问着,时序又让雪烟去把账本拿来。
等时归叽叽喳喳将她的不解说完了,账本也正好被送回来。
时序示意她到旁边坐好,随手翻开几页,很容易就找到了时归不解的地方。
因是时府的铺子,底下的掌柜也不敢太糊弄。
两家铺面的账本记录还算清晰明了,只在一些不起眼的采买支出上,有些许异样,通篇算下来,却也差不了三五两。
时归并没有专门学过理账,就是官学的算术,也只停留在浅显层面。
这也就让她看账实在有些吃力,全靠对数字的敏感和上一世的积累,才勉强读懂条条列列,再估摸出一个大致数字来。
这个数字与账本上有些许出入,又因出入不大,叫她无法确定,到底是她算错了,还是账目真的有异。
若是账目有异,为何府上的账房检查时没跟她说呢?
一般情况下,只三五两的空缺,主家不管发没发现,基本都不会在意。
若是叫时序来说,他也不会把这几两银钱放在心上。
只是因为查账的是时归,这又是时归接手的铺子,莫说是三五两,便是几个铜板的缺漏,也让他格外难以容忍。
“阿归看这里——”时序压下心头的不悦,将时归招到身边来,细心为她讲解了其中的纰漏,又在她的恍然大悟下,温声说,“所以并非阿归的问题,就是这账目不对,底下人该敲打了。”
时归皱着眉,又生不解:“那阿爹都能看出来的问题,账房的先生们看不出来吗?”
时序轻笑一声,也没藏着掖着,主动将其中的弯弯道道讲给她听。
能请得起掌柜账房的,基本没有普通人家,自然也不会在意每月少的那几两银子,另有水至清则无鱼的说法,只要掌柜在大事上行无差错,主家也就睁
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少的那点钱只当给掌柜的补贴。
这种情况便是在时府,也不是不存在。
只因时序恶名在外,好多人不敢做得太过,好不容易大着胆子试探几回,实际也偷不走仨瓜俩枣,实是没有追究的必要。
但这并不妨碍时归听后面露不喜:“怎么能这样……”
“阿归是如何想的呢?”时序抵着下巴,好整以暇地问道,“我粗略翻了翻,那掌柜一年也昧不下几十两,与铺子里的盈利相比,实在九牛一毛。”
“就看阿归是想跟从前一样放过,还是如何了。”
“阿爹觉得呢?”
时序摇头:“这可不是我的铺子,我可不管。”
时归认真想了想,顺从本心道:“我不想容忍这种情况。”
“如果掌柜觉得月钱太低,可以跟我商量涨俸,又或者直接找我要钱,只要不过分,那都能商量,何必贪图这几十两的银钱呢?”
“我知道阿爹的意思,这样一点小问题,对整间铺子来说,并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便是容忍了他们也无妨。”
“可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呀。”
“如今是有阿爹帮我压着,底下人才收敛着,可等以后阿爹不管了,又如何知道他们不会欺我弱小呢?”时归说,“还不如打一开始就将这个苗头掐掉。”
“月钱也好,其余也罢,他们可以要,我也可以给,但不能偷。”
“哪怕只是一文钱,只要是不问自取的,我也绝不姑息。”
一句句话语还透着孩子气的稚嫩,却仍掷地有声。
时归每说一句,时序脸上的笑容就灿烂两分,到最后终忍不住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时序的女儿!”
“阿归说得很对,就该这样,人心这种东西,最是纵容不得的。”
“来人呀,去将拨霞供肆和杂货铺的掌柜、账房、仓管以及跑堂小厮全带来,铺子直接谢客,另将府上的管家和账房也传来。”
时序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这些繁琐事,但既被时归提出,他就难免生出几分兴致,而只要一想到女儿接下来的表现,他更是心[chao]涌动。
“阿归。”时序把时归喊到跟前儿来,似是蛊惑一般,“阿归如今也九岁了,虽说还不大,但也能学着管账了。”
“府上实在没有主母能教导阿归,不如就把这时府[jiao]给你,拿去把玩练手可好?”
“啊?”事情的走向冲着时归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狂奔。
而时序却深觉可行,不等时归应答,直接决定道:“就这么说定了。”
“阿归这两年就先管着家里,等[shu]练了,再把余下的宅子庄子管起来,咱们阿归虽没有主母教导,可这样从小经手家里,[ri]后必不比旁家小姐差。”
时归听到最后一句,隐隐有些意动:“那我若跟其他人家的小姐一样好,阿爹会感到开心骄傲吗?”
时序愕然道:“阿归的存在就足够让我高兴骄傲了,何
必再与其他人比?”()
嘿嘿。时归心里像是突然被抹了一层蜜,甜得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那好吧,那我再多学一点点,争取能让阿爹更高兴、更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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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刚才还想着给女儿多找点事做,如今时归还没说什么,他倒先反悔了。
他抓住时归的手指,劝说道:“也不用太劳神,阿爹不是最开始就说了,不管是铺子,还是家里,主要还是给你把玩攒经验的。”
“能不能做好都无所谓,就是管得稀巴烂了,也无甚大碍。”
时归可不爱听这话,娇哼一声:“才不会稀巴烂!”
她心头攒着一[kou]气,急切地想给阿爹展示她的本事,等府上的管家账房一来,她就赶紧坐到上位上。
她先是点名了杂货铺账目的问题,又表示了两[ri]后要检查府上的账簿。
管家和账房最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见了时序的脸[se],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ing],其中不少人都寒白了脸。
时序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
直到最后,他才出言敲打了几句:“以后小姐管家,家里大小事无需再找我过问,直接找小姐就是。”
管家等人满目错愕,半晌才讷讷应一声:“……是。”
府上下人间的震动暂且不谈,半个时辰后,拨霞供肆和杂货铺的人也来了,时归全程冷脸,声音又尖又重,根本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也是为了震慑下面的人,两家铺子的掌柜全被辞退,帮忙在账簿上动了手脚的账房同样被遣散,其中两人还被直接扭送去官府。
时序稚声稚气地训道:“以后再叫我发现有谁贪了铺子里的油水,皆送至官府论罪。”
地上跪了一帮人,因才见了掌柜账房的下场,闻言只知俯首称是。
打一[bang]子再给个甜枣儿吃,一向是最能收买人心的做法。
只是时归的年纪摆在这儿,若立不下足够的威严,难保底下人再生反心。
时序止住了她提前准备好的安抚话语,挥一挥手,就将人尽数打发了去:“不急不急,他们如今可不当赏。”
等这些人都被送走了,时序看着仍有气愤的时归,终将嘴角的笑散出来,又爱抚地摸着她的脑袋:“阿归做得真不错。”
“很有威严,也很有气势,一看就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时归抬起头来,大言不惭道:“能跟阿爹一样厉害吗?”
时序怔愣一瞬,大笑道:“能能能,阿归可比我厉害多了。”
“阿爹跟你一般大时,还只知哭着闹着不念书,要么就是追在你娘后头讨糖吃,哪有阿归的本事……真不错,阿归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这短短半[ri]里,时归碰见许多让人不高兴的事。
但每当她心有不愉时,紧跟着就能听见阿爹的赞赏,再一望见那双真挚温和的眸子,她哪里还记得住别的,只知沉醉在阿爹的宠溺中了。
到最后,时序
() 也是担心女儿[cao]劳太过,又替她找了个好帮手。
时四一回府就被叫到小阁楼来,话未曾说一句,先被时序指了指,又献宝一般送给了女儿:“以后就让你四兄帮你,他对账目最是[jing]通了。”
说完,他表情一变,又看向时四:“以后你每隔两[ri]回府一趟,替阿归多看着点府上铺子里的账本,有什么问题及时找出来。”
“另也多教导教导阿归,好叫她尽快上手。”
“阿归可累了?不如接下来两[ri]好好歇息一番,等养足了[jing]神,再打理府上外面的麻烦事,不如去京南新宅小住两[ri]吧……”
望着牵着时归手走远的掌印,时四只以下六点要说:“……”
工具人实锤了。
转过天,时序父女俩果真去了京南新宅里。
之前的两座宅子早就合二为一,不慎被万俟部落的刺客沾染了,这阵子也都清洗了过来。
时序嫌他们污秽,所有被他们碰过的东西,一律丢弃不用,连被他们住过的两间屋子,也直接推翻填了池塘。
时归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这点变化,两[ri]里光顾着跟阿爹说话玩闹了。
若非最后一天傍晚时,宫里来人说陛下传召,她险些忘了时间。
时序问了一句:“何事?”
来人回答说:“回掌印,好像是北地的那群人被放出来了。”
“嗯?”时序侧目,“不是说多关几天吗?”
“原是这么计划来着,但使臣里有两个染了病,深夜病发,为了避免出事,只能给他们请来大夫,正叫他们找着机会表明身份。”
之前把人一直关着,那还可以说是没认出人来。
但既然知道他们是北地来使了,便是为了表面好看,也不好继续关押戏弄了。
时序惋惜:“陛下怎么说?”
“奴婢不知,陛下也是刚刚得知消息,这便遣奴婢来请您了。”
“咱家知道了,退下吧,咱家这就进宫去。”时序并不避讳地轻啧一声,“怎就病得这么不是时候,白耽搁了咱家享天[lun]之乐。”
时归听了他们的对话,干巴巴看着阿爹。
时序看出她心中紧张,又是搓了搓她的发顶:“北地又派了新使臣来,这回是十八部全来了,只他们内部就斗不过来,多半也没心思想别的。”
“使臣们应该被送去使馆了,这两[ri]先碰不见他们,我且去见一见陛下,天黑前就回,再接你回家。”
时归点头:“好。”
可是等时序走了,时归也没心思玩乐了。
她把新宅的管家喊来,忍不住跟他详细打听北地的事。
京南新宅的管家乃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太监,前两年得罪了人,险些在宫里丧命,有幸被时序救下,后运作将他送出宫来,如今替时归管着新宅。
出于对时序的感激,秦公公对时归尤为重视。
眼下听小主子问话,他更是知无不言,什么正史野史,又或者是他在宫里听到的,只字不漏地全讲了出来。
说到数年前嫁去北地的那位公主,秦公公低声道:“老奴若没记错,上一位嫁去北地的好像是和曦公主,出嫁前与当今圣上还有几分龃龉。”
“只因那是陈年旧事,老奴实在不晓得……总归和曦公主嫁去北地那么多年,从没听陛下问候过,也难怪死了两年,朝廷还不知道。”
听了这话,时归若有所思。
同一时间,西山皇陵中来了一队御林军。
为首的官兵请陵寝外的姑姑代为传话,又命手下人卸甲,静候大公主尊驾。
约莫半个时辰后,周兰茵出现在人前。
她仍是一身缟白,诵经茹素两个多月,气[se]反而比之前好了些。
官兵谨记规矩,垂首不敢直视,继而恭敬道:“参见大公主殿下,属下奉陛下之命,迎殿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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