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欲言又止，叶鸣舟终是闭了嘴。他想道歉，可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每一个出口的字眼都显得虚伪造作。卑劣的行径，不负责任的逃避，他还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

然而，不说清楚，他会疯掉的。况且，他，他不能再对不起许清音了。

“我……”

叶鸣舟刚一出声，就听到许恩冷漠地声音：“不能让我安静地吃饭吗？”

许恩无视对戴着悲痛面具盯着自己的人，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着米饭。

想要在她这里寻求解脱的目光赤裸急切，许恩心中苦笑，被倾心所爱逼得食难下咽竟是这种滋味。

一根青笋放到她碗里，“别光吃米饭，你身体太差了。”

许恩放下碗筷，看向叶鸣舟，“我吃饱了，说吧。”

叶鸣舟不知如何开口，不假思索地问了句：“你想听什么？”

“呵，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压根没有什么想要同我解释的？”

“不是。”叶鸣舟迅速反驳。

“那你说！”

“我……”

“既然没有想好怎么说，为什么要回来？”

“老大说你回家了，我需要给你一个答案。”

“那答案呢？”

“我……不知道。”

“所以，不是你要给我一个答案。而是王崇认为我需要你一个答案，你是为了应付他，才来的。”

“不是。”依旧是干脆的回绝。

他是因为担心她才来的。叶鸣舟没有告诉许恩，他同样昏昏沉沉了两天，直至今天下午才清醒过来，他不想她担心。

他解释不清，因为他清醒在许清音的卧室……结局在他浑然不知中改写了，杀得他猝不及防……

“你从许清音那儿过来的？”

叶鸣舟心口一紧，她，她猜到了？

许恩浑身一凉，叶鸣舟的反应似一张布满利刺的网，心脏被捆缚。力道逐渐加重，将氧气尽数挤出。

“我想，你应该都没有告诉过她，我的存在吧？”

叶鸣舟默然。

“你怕她伤心，或是对你失望？”

“对不起！”

“叶鸣舟，这是你第几次对我说对不起了？”

突然拔高的音量让叶鸣舟一惊，骇然地看向许恩。

“所以，在你看来，她自小受尽万千宠爱，吃不下委屈，受不得情伤。而我，多年孤身一人，看尽冷暖，承受力自是强悍，几度受伤都无所谓？”

“不是这样的。”

许恩声音越高，叶鸣舟声音越沉。

“所以，我活该做那个被欺瞒背叛的人，自当承受所有的委屈与绝望，是吗？”许恩想要声嘶力竭地喊出所有情绪，可受困的心脏抽不出足够的力量，唯剩低泣在寂静的空气中咆哮，“叶鸣舟，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

怎么舍得在同一个世界抛弃我两次？还是在加注了无限痛苦的情况下。你忘了烈火焚烧过的三界之界，遮天蔽日的飞灰是我不甘的肉身灼烧殆尽后留在世间的满腹委屈。你忘了，那融合了不尽哀戚的三界之界，混沌不辨了整整千年。陪伴了我的冥川路，让步入者无不痛心流泪。

这一刻，叶鸣舟的沉默敲心碎骨。

心绪无法平息，疼痛传遍四肢百骸，许恩因愤怒直起的身子弯了下去。

“你怎么了？”

看到人往下栽，叶鸣舟忙要起身，却被许恩一个抬手拦下。

她能感受到叶鸣舟是真的很着急她，却还是出声确认，“你在担心我吗？”

“是的，我担心你，我不担心你，我会一醒来就到处找你吗？你知道吗？我找了你一下午，老大说你回家了。我隔一个小时跑回来一趟，看见你不在我又出去找你，我整整一个下午，脚步就没有停过。”

他哭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做了无法祈求你原谅的事情。我知道我没资格，可我真的很在意你，我做不到不闻不问。”嘶吼过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和着泪水肆意宣泄。

“那许清音呢？”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起初，我以为就像你所说，我看不见你就会忘记你。可事实不是，我是在没有你的时间里喜欢上了她，跟她相处也无比轻松。只是，”叶鸣舟手指戳在太阳穴，“每次与她过于亲密时，你的样子会突然冒出。会瞬间惊醒。”

许恩笑了，叶鸣舟所言印证了她无数次设想，这一世就是一场让她心灰意冷的局，绝望至终，灰飞烟灭。

“你怎么了？”

一声惊呼，许恩的身体彻底滑落倒地。

叶鸣舟迅速将人抱起，“我带你去医院。”

许恩目色迷离，“叶鸣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许恩？许恩！”

“叶鸣舟，我们分手吧！”

陷入昏迷前，许恩听见自己这样说。

既然你始终两难，那我放你自由，纠缠了这么久，我累了。没了记忆，或许就是让我们放过彼此的契机。

毕竟，你还有来世，你还能重回离恨天。

而我，什么都不想了。

就这样结局吧。

从此山海相望，轻渡扬帆。强抱橹，乱粼波，星月尽碎，重写梦河。

睁开眼，面前是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别乱动，挂着针呢。你睡觉真不老实，都已经跑针一次了。安省打完再起来。”

许恩辨认了数秒，“江舸？”

“嗯。”

“你的脸？”

“老大打的，”江舸没好气低说：“还不是因为你们，岂止脸，差点给我打残。”

“因为我？”

“不光你。”江舸想起王崇揪着他一顿揍，就心有余悸，“也不知道老大哪根筋搭错了，下手这么狠。”

门开了。

张惊霄冷嗤：“那还不是因为你做事情不过脑子。”

又转向许恩，“感觉怎么样？”

许恩动了下，皱眉，“心口疼。”

江舸忙接话，“疼就对了，你心脏出问题了。”

“江舸！”张惊霄没拦住，对着江舸脑袋就是一下，“你迟早还要挨一顿揍。”

“病人对自己的病情有知情权。也不知道你们一天天打着为别人好的名头瞒着人家一堆事，算怎么回事？虚伪不虚伪？”

呃！张惊霄被怼得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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