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醒了，他就会有机会。

许恩靠在床头，继续看向窗外。

木落淮一边给她擦着手，一边轻声抚慰：“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也不想听见我说话。”

他咽了咽口水，“我就安静地陪着你，等你身体好了，出院了，我会消失在你眼前，好不好？”

她像没有感知一样，意识封锁，精神麻木。

“其实，”他强忍着胸口的翻涌，“那天我刚带走你，叶鸣舟就到了。发现你不见了，他找了你一天一夜。你住院这几天，我没有隐藏你的消息，所以，他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床上少女宛如没有生命的洋娃娃，偏着脑袋，注视着虚无，没有表情，甚至眼珠都不会转动。

“他有来医院找过你，我拦住了。那天回去他喝了很多酒，发烧了，昏睡了两天。”说到叶鸣舟发烧，木落淮明显看到许恩睫毛颤了颤，他心口一凉，压下苦涩，继续说：“所以，他应该并不在意你遭遇了什么。我……等你出院了，我送你，送你回去。”

木落淮实在受不了许恩的冷漠，走出病房，给梁岳拨去电话。

“喂？淮哥？”

“你请几天假，带你女朋友来医院照顾她。”

“哦，好，那你呢？”

“我就在这儿。”

不到一个小时，梁岳就和他女朋友来了。

“淮哥。”

木落淮对梁岳使了个眼色，梁岳拉着他女朋友开开心心地走到许恩面前。

“嫂……”刚想开口叫嫂子想起木落淮地叮嘱，舌头打了个弯，改口道：“许恩，这是我女朋友梁幼悠。这两天啊，我们俩没什么课，就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许恩，你好，我是梁岳的女朋友梁幼悠，你可以叫我悠悠。”

许恩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对着两人微微一笑，又转向窗外。

接下来的几天，梁岳和梁幼悠两个活泼好动的人变着法子在许恩面前逗乐，许恩也偶尔配合着微笑，木落淮总是无声地坐在角落，看着许恩一点点气色好转。

这天，许恩从梦中惊醒，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抖如筛糠。

木落淮伸出手刚想要安抚她，对上她无光的瞳孔，动作停在了她半步之外。他默默地后退至墙边，示意梁幼悠上前。

梁幼悠有些同情木落淮，无声叹息，而后坐到许恩床边，关心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许恩缓了许久，才摇头。

梁岳想倒杯水给她，提起壶却发现空了，“你俩聊，我去提壶水。”

“梁岳。”

房间的人都怔住了，许恩开口说话了？

“唉，唉，在呢？有什么事，你说！”梁岳心底一喜，终于说话了，带了几分喜悦蹦到跟前。

“木落淮，他……”

听到许恩说自己的名字，原本已经接过水壶打算走出病房的木落淮猛地回头。

梁岳不知道许恩何意，扭脸看了一眼木落淮，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许恩说：“这几天他在忙吗？为什么不来看我？”

“哐当！”水壶砸在地上。

许恩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眼轻扬，声音柔得不像话，“原来你在啊！”

梁幼悠才反应过来，抬起手在许恩眼前晃了晃。

许恩摸索了几下，抓住她的手，笑着说：“不用晃了，我没事。”

“怎么？怎么会这样？”梁岳随即转身冲出病房，“医生？护士？”

医生边为许恩检查，边问：“什么都看不见吗？”

许恩：“白茫茫一片，在眼前的话可以看到影。”

医生：“我给你开些检查，应该可以恢复。”

“好，谢谢您。”

医生走后，病房里异常安静。

许恩若无其事地转着脑袋，像是在找寻什么。

从刚才起，木落淮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大脑一片空白的定在那儿，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时间冻结了。

梁幼悠在借口送医生出去时就拉着梁岳躲到外面了。

“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木落淮突然想到了这几日许恩的不正常，她总是看向窗外，不愿意与任何人对视。她总是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独自去卫生间，还总是摔倒。

他懊悔：我为什么这么粗心？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如果早点发现，或许……她那么开朗的一个人，独处在看不见的世界里，该有多害怕。

许恩听到好多人走出病房的声音，她感受不到木落淮的存在，可就是确定他在。于是扬起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果然没几秒钟就摸到一只胳膊。

他知道许恩挥舞的双手是在找他，自觉地递上自己的胳膊。

许恩拉得很紧，把人拽到身边，轻轻地说：“坐过来，好不好？”

木落淮乖乖坐下，许恩慢慢抱住他。猝不及防，木落淮完全怔住。

冷，他的怀抱好冷，仿佛多拥一会儿，她就会冻伤。

“你身上一直这么凉吗？”许恩轻声开口。

“凉？”

听出他的讶异，许恩喃喃：“原来这遍体生寒只是针对我。”

怀里人明显在发抖，“你的意思是我身上很冷？”

“嗯。”

“你是因为这个怕我？”

“不是，”许恩面朝外，脸贴着他肩膀，双臂环在他腰间，温声道：“抱抱我，好不好？”

柔柔弱弱的音色带着祈求、带着试探。

木落淮双拳紧握，绷紧的手臂抬起又放下，最后在她背后拍了拍，冷声：“觉得冷，就躺好，盖上被子。”

许恩没有迟疑，听话地退出他怀抱，缓缓躺下，拉上被子。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静悄悄的病房送走夕阳，迎来月光。

“我不想待在医院。”

“你的眼睛……”

“这一年我进医院的频率太高了，我想回家。”

“现在？”

“嗯。”

木落淮不知道在想什么，漆黑的眼眸月光照不进去。大约半分钟，他平淡地说：“好，我去办理出院，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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